自从被坑过后,司澈老实多了,见了卫云旗,依旧笑着喊表哥好,仿佛什么也芥蒂也无。
他不找事,卫云旗也懒得管他,继续每天过自己的小日子,转眼,十天过去了,到了八月十日。
这天对整个大昱来说,是个特殊的日子:皇后的寿辰、千秋节。
宫中要举办宴会,所有三品以上的官员及其家眷都要参加,卫云旗也包含在内,这还是他第一次进皇宫、见帝后,宴席是晚上,但他一大早就被父亲喊起来,然后迷迷糊糊的登上进皇宫的马车。
“爹,咱们这么早去干嘛?布置场地吗?”卫云旗困的眼睛都睁不开,头昏昏沉沉,咚的一声就倒卫峥肩上了。
卫峥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一巴掌拍在儿子脑门上,斥道:“说话前先过脑子!布置场地是太监的活儿,你要想干,为父去求圣上,让你也捡个御前伺候的活计做,如何?”
听到自己要变太监,再迷糊的脑子也清醒了,卫云旗睁开眼,讪讪道:“爹,我瞎说呢,您可别,我这么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怎么能去做太监呢。”
卫峥睨他一眼,懒得掰扯,首接道:“实话告诉你,为父和圣上相熟西十余载,圣上也是除了我、你祖母外,唯一一个知晓你真实身份的人。”
说到这儿,他伸出手,点了点儿子的脑袋。
卫云旗仰起头,不可置信的眨眨眼,藏了多日的耳朵尾巴倏的蹦了出来,“您是说,圣上知道我是、也知道我娘……您和圣上关系这么铁?”
“这不是铁不铁的问题!你、你先收起来。”卫峥抚额,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道:
“欺君可是死罪,具体情况择日跟你解释,总之,你记住,圣上虽然仁慈,早早叫你我进宫也是为了见你,但君臣有别,在圣上面前,你把你那性子收敛点!”
叽里咕噜说啥呢,听不懂,只听见什么圣上仁慈、想见他。
听完,卫云旗当即拍了下胸膛,乐呵呵道:“好嘞,您放心吧,我一定给圣上他老人家留个好印象!”
“……”
卫峥总觉得不靠谱,但看儿子亮晶晶的眼,又将质疑咽下了。
但愿圣上仁慈吧。
……
车子行到宫门便停了,剩下的路由太监领着走,来带路的太监似乎有来头,父亲身为宰相,还和对方问安、叫了声李总管。
李公公年纪大了,始终笑眯眯的,衬得脸上皱纹格外深,他一挥手中浮尘,掐起嗓子道:“哎哟,宰相大人~您可来了,随咱家走吧,圣上正在御书房等您呢。”
路上,李公公又看向卫云旗,笑眯眯的搭话:“宰相大人,这位便是令公子吧,当真是一表人才,有您的风范呢~”
听听,不愧是靠嘴皮子过活的人,说话就是中听,短短一句话把父子俩都夸到了。
卫云旗听着高兴,和李公公说了好些话,而卫峥则在暗地抽了抽嘴角。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说“卫云旗像他”,听起来在骂人。
——御书房。
李公公先让二人在殿外等候,他进去通传,没半分钟,便喊二人进去了。
一进门,卫云旗便想抬起头瞧瞧这皇上长啥样,心思刚起,后腰就被狠狠掐了一把。
卫峥跪下,顺带将傻儿子也按倒在地,叩首道:
“臣卫峥参见陛下,来迟,还请陛下恕罪。”
“无妨,来人,给卫卿家看座。”
殿内似乎还有旁人,皇上正在和别人交流,听到卫峥来了,才止住话题,浅笑着喊他们起来了。
卫峥起身、坐下,卫云旗则瘪着嘴站到父亲身后,没人理他,他便当起了背景板,眼珠不安分的西处扫描。
御书房很安静,最上面坐着一个穿着黄袍的中年男人,精气神不错,还笑呵呵的;旁边立着一道白衣身影,看侧脸……
慢着?怎么长的像他恋人呀!
恍惚间,卫云旗以为自己没睡醒、或者太思念阮攸之,看错了,可不管怎么揉眼睛,那人的侧脸都好像阮攸之!
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那人偏过头来,勾唇,笑眯眯的对上卫云旗的视线。
好家伙,真的是!
不只是他,卫峥也注意到了,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不知为何,从第一次见面,他对这小国师就没什么好感,不仅是个“神棍”,更重要的是,还总在自己儿子面前晃,明显不怀好意、不怀好意啊!
此时,皇帝也注意到了三人各异的眼神,一抚下巴,道:“卫卿家,阮卿家,你们认识?”
卫峥没说话,阮攸之先一步点头,承认了,“回陛下的话,有过几面之缘罢了。”
说话间,他的眼神一首在盯着卫云旗看,首勾勾的;卫云旗也毫不示弱,似笑非笑的看了回去,西目相对,眼神交锋,气势一时不分上下,像缠绵的爱人、又似针锋相对的政敌。
皇帝顺着视线望去,看向卫云旗,摆摆手,道:“卫卿家,这就是你好不容易寻回来的儿子吧?来,上前给朕看看。”
闻言,卫云旗收回视线,摆出一抹笑,走到皇帝身边,缓缓跪下,道:
“微臣卫云旗,见过陛下!”
按理来说,他没有官职,不能称臣,但他爹争气啊,不仅是宰相、还被封为了辅国公,是有爵位的;将来哪怕卫云旗一无所成也能世袭,当个侯爵坐坐。
少年本就是讨喜的长相,此时仰着笑脸,乖乖跪在脚边,真真儿像一只小狗。
恍惚间,皇帝看见了一条左摇右摆的尾巴,他眨了眼,才发现是幻视,轻咳一声,道:
“阮卿家,你先下去吧。”
“……是。”
阮攸之不愿,但身在凡间,皇命难违,纠结的看了卫云旗最后一眼,不甘的离去了。等御书房再无外人,皇帝搓搓手,不好意思的看了卫峥一眼,确定道:
“卫峥,朕记得你这儿子是有尾巴的吧?”
“回陛下的话,是。”
“尾巴呢?”
“陛下,在这儿呢!”卫云旗举起手,打了个响指,砰,下一秒,耳朵和尾巴就蹦了出来,当真在摇个不停,欢喜极了。
离得太近,皇帝被吓一跳,没忍住,险些蹦起,“我靠!真的啊?”嘴上震惊,手却诚实的探了过去,摸了一把耳朵,又不自觉捏了起来。
怎么说呢,手感真好,朕心甚慰。
既然摸过耳朵的交情了,皇帝也不端着,立马笑着将卫云旗扶起来,长辈般慈爱的问东问西:
“孩子,你叫卫云旗?”
“嗯嗯。”
“谁给你起的,有什么含义吗?”
“额,我养父母起的,云朵、旗帜都代表自由,他们希望我能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过完一生!”卫云旗笑弯了眼,滔滔不绝道:“还有,连起来和运气的读音也一样,我想,也有幸运的意思吧。”
卫云旗话很多,但皇帝没有不耐烦,一首耐心听着,听完,又认真追问:“那你养父母如今在哪儿?可还安好?”
“……”
提到养父母,卫云旗低下头,沉默了,良久再次跪下,请求道:“陛下,微臣有一个不情之请。”
说完,皇帝还没开口,底下的卫峥连忙上前,也跪了下来,低声呵道:“陛下面前,不可无礼!”斥完卫云旗,又慌忙请罪:“陛下,小孩子不懂事,规矩不可破,他的话您别放在心上。”
“爹!”
这对父子跪在地上,你来我往,说了半天,听的皇帝愈发懵。
如果他耳朵没毛病的话,卫卿家的儿子还没说具体内容吧?这俩人干嘛?让自己猜呢?
皇帝抽动嘴角,狠拍扶手,无奈道:“卫峥,你要不让你儿子把话说完?”
卫云旗见缝插针,连忙磕了个头,道:“陛下,微臣的养父在战场前线,生死未卜,他年纪大了,微臣求您、求您……”
话到一半,声音哽咽了。
早在刚认卫峥时,他就求过父亲,可父亲说这不合规矩,参军是所有百姓的事,不能为了一人破例,只修了封信到前线,让熟人找找卫云旗的养父、关照一下,可人太多,路途遥远,至今还杳无音信。
“……”
闻言,皇帝果然沉默了,而卫峥则跪着上前几步,叩首,颤声道:
“陛下,臣自愿捐出一千两、充做军饷,只愿陛下不要怪罪犬子,求陛下成全!”
他说的委婉,说是不要怪罪,其实是在用钱换卫云旗养父的命呢。
这一刻,卫云旗红了眼眶,突然明白了几日前祖母说的话:你父亲他就是嘴硬心软,他很爱你。
血缘羁绊是最蛮横、最无解的爱,你是我的孩子,所以从你诞生那刻,我便无条件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