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焰号。
舰桥上的灯火忽明忽暗，像是一颗在呼吸的心脏。外层舰体的护盾正在进行自我修复，战火的余痕依旧像伤疤般缠绕在装甲板上。
苏洄立在舷窗前，双手负在身后，黑发顺着军装的肩章垂落，眼神冷冽而无声。
她的眼前是一幅浩瀚的星域图。光点与航线交织出复杂的纹路，而其中最隐秘的那条——通往第十七边境补给带的暗线——几小时前被帝国舰队伏击。
她的心中涌起一种冷意。
——那是最高机密。
能触及这份机密的，屈指可数。
她猛然转头，看向身后不远处正在整理情报的副官。
季珩。
他的神情和往常无异，冷静、镇定，唯有手指在虚拟屏上敲击的频率稍微快了一瞬。
苏洄没有说话，她只是静静地注视着。那种目光，像刀锋般沉重。
数日前，帝国亲王舰队出现在边境，恰到好处地拦截了她的前线补给。
接着，在未公开的跳跃节点，他们精准设下封锁，几乎将破晓同盟的支援舰队一举歼灭。
这一切太巧合，太精准。
情报泄露。
必然有人在暗处出卖了她。
苏洄心底己有答案。她只是不愿承认。
渡鸦的精神体此刻低声在她耳边啼鸣：
“他在骗你……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背叛的羽毛，己经沾满他的血。”
她攥紧拳头，掌心渗出血痕。
季珩独自一人。
通讯室的门合拢，光影稀薄。
终端屏幕闪烁着加密频率，他的手指悬在确认键上，指节微微发白。
“若继续下去，她会彻底沦为渡鸦的傀儡。
她忘记了第一个牺牲者的名字，明天，她可能会忘掉所有人……包括我。”
声音在脑海里盘旋，他咬紧牙关，终于点下了确认。
——加密讯息送往帝国高层。
他用自己的鲜血在签署一份契约。
一个“背叛”的契约。
通讯结束，室内寂静无声。
季珩的肩膀缓缓垂下，他额头抵着冰冷的光屏，低声喃喃：
“洄……原谅我吧。”
翌日。
前线指挥会议上，几名将领情绪激烈。
“帝国的伏击太精确了！除了我们，没人知道坐标！”
“要查！必须查内鬼！”
气氛剑拔弩张，目光逐渐汇聚到同一方向。
副官。
季珩。
苏洄静静听着，神情不变。她只是轻轻抬手，止住喧嚣。
“退下。”
她冷声命令，目光扫过全场，像刃般压迫。
将领们噤声，恭敬告退。
只剩下她和季珩。
舷窗外的星海漆黑。
苏洄背对着他，语调平静，却带着森冷：
“告诉我，副官。是不是你？”
季珩心头一震。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上前一步，目光沉沉。
“如果……真是我呢？”
空气骤然凝固。
苏洄缓缓转身，她的眼眸里闪烁着冷光，渡鸦的影子在她身侧浮现，双翼颤动，气息幽冷。
“那你可知道，叛徒在渡鸦军团的下场是什么？”
季珩呼吸急促，却没有后退。
他咬紧牙关，终于说出了真相：
“是我。没错。”
渡鸦的黑翼骤然展开，军械警报响彻舰桥。
可季珩的声音却压过一切嘈杂，带着哀痛与决绝：
“我不想看着你一步步走向毁灭！
洄，你不是神，你是人。你会失忆，你会失控，你会被渡鸦吞噬！
我宁可让全星域唾骂我叛徒，也要换你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他的声音嘶哑，几乎喊破喉咙。
“我不求你原谅，但至少……让我赌一次，赌你还有回来的可能！”
寂静。
下一瞬，苏洄笑了。
笑意却比泪水更残酷。
“你以为，背叛能换回我？你错了，季珩。”
她抬手，渡鸦之刃浮现，黑色光芒在他颈侧流转。
她的眼神冷冽到极致，声音如同冰川碎裂：
“你背叛的，不是帝国，不是军团……是我。”
这一幕，被舰桥的监控全数录下。
短短数日，流言席卷全军：
“副官叛变……”
“她要亲手处决他吗？”
军心动荡，可苏洄的命令冷冷落下：
“押下去。等渡鸦裁决。”
没有立即处死。
却比处死更残忍。
囚室中。
季珩靠着冰冷的合金墙壁，双手满是血痕。
他喃喃低语：
“洄……如果你忘记我，这里还有你。
哪怕是以‘背叛者’的名字。”
他的声音沙哑，却透着最后的执着。
外层星图上，帝国舰队己然逼近，破晓同盟的存亡一触即发。
渡鸦的精神体却在黑暗中低声咆哮：
“背叛……背叛……
他己不再属于你。”
苏洄立于舰桥，神情冷漠，心口却仿佛被什么撕裂。
她闭上眼，长久的沉默后，吐出一句话：
“那就让战争……来裁决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