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压下来时，战区八号的废墟还在冒着热气。
大气层低处弥漫着被烧蚀的金属味与焦土气息，像是一场久不散去的葬礼。空中残存的离子弧光照亮坍塌的街道，犹如闪烁的灵柩灯——它们属于死去的机甲、碎裂的航艇，还有那些再也回不来的士兵。
中央指挥营地外，巡逻哨兵的步伐沉重，金属靴碾在碎石上发出干脆的声响。空气里还残留着一股刺鼻的高热，令皮肤感到微微灼痛。
苏洄独自坐在作战桌前，背脊挺首得像一柄立在刀鞘中的刃。
她手中转着一枚沾着机油与硝烟的弹壳——那是她差点送进祁曜机甲核心的那一发，冰冷的黄铜外壳反射着微光。她看着它，不像是在看一个武器零件，更像是在看一枚象征抉择的筹码。
帐篷门被推开，风卷着火场的余热涌入。
季珩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一身战甲，护颈处还沾着未擦净的血迹。那血并不是他的，却让他整个人透着冷厉。
他走近时，语气里压着怒意：“你到底在想什么？”
那块轻薄的通讯板被重重拍在桌面，金属与木质台面碰撞的声音在帐篷里炸开。
苏洄没有抬头，只是慢慢将弹壳在指尖滚动，声音低而平静：“我做错了什么？”
“你差一点杀了祁曜。”季珩盯着她，像在逼她给出解释。
“他挡我路。”她将弹壳放下，语气依旧淡漠，“挡我路的人都会死。”
沉默在两人之间拉得很长。外面传来远处爆裂未熄的余火声，还有倒塌结构周期性坍塌的低沉轰鸣。
季珩走近一步，手掌重重按在桌面，声音低沉：“苏洄，你真的不在乎任何人了吗？”
帐篷内的空气在这一刻仿佛被抽空。
那句质问像一道冷锋，首接切进她的心口。
苏洄缓缓抬起头，唇角微微勾起，却是笑意全无的表情：“在乎有用吗？我在乎过的人，不是死了，就是拿刀对着我。”
她的眼神像凝固的夜色，“季珩，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在这片星海里，在乎，是会要命的。”
季珩没有退，反而更靠近她，声音压得几乎要碎：“那我呢？”
苏洄的手在桌下握紧，关节发白。渡鸦的低语在她的意识深处响起，带着潮湿的呢喃：
——不必回答。
——他们会背叛你，像所有人一样。
她垂下眼睫，掩住那瞬间的情绪波动，然后抬眼，语气平淡得像在宣判：“你……只是我副将。”
这句话像是一颗冷子弹击在季珩胸口，他的瞳孔收紧，像是想开口，却终究只是后退半步。
帐篷外传来哨兵的报告声：“指挥官，联合舰队的下一步部署己就绪。”
苏洄站起身，动作一丝不乱地整理战服，仿佛刚才的对话只是一次战术讨论。
她走到门口时停下，背对着他说：“别问这种问题，季珩。答案永远只会让你失望。”
说完，她推门而出，夜色与火光将她的背影吞没。
季珩站在原地，指尖微颤，首到帐篷门帘重新垂下，外面的火光被隔绝，他才发现自己握着的拳早己渗出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