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以为贴上标签就能收起火焰。”
终焰号刚完成补给检修，甲板上仍能嗅到机油与硝烟混杂的味道。舰桥里，舰队的主星图投影缓缓旋转，赤罂星系像一只被划破的黑玉，血色点点泛起。
季珩站在苏洄身侧，手中持着一枚折叠的战术板。他是她的副官——不只是军阶上的副手，而是在每次冲锋与孤注里并肩的那个人。此刻，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他与司令交替的几次低声指令上。
“信号。”通信官声音压得很低，像怕惊动什么。
季珩抬手，接过光屏，指尖滑过几处加密映射：“这不是帝国，也不是灰市常见的赏金频段。频率协议属于——外域联合舰队，澄辉指令组。”
苏洄没有马上发话，她的手仍搭在指挥台边缘，黑羽纹章在腕处若隐若现。渡鸦在她精神深处翻动，像感觉到远方有人在窥视。季珩摸了摸她的肩，不多言，只有短促的眼神：留给你，洄。
三分钟后，舰桥外的暗空被一道银冷的光条切开。一艘巨大的舰体缓缓成形——澄辉号。它的外壳像抛光的镜片，反射出恒星把光线切割成冰片；伴随它出现的还有整齐列阵的护卫编队，阵形严密到像一面移动的城墙。
长距离呼叫信号来了：公频语音不加掩饰，女声像冷铁般清晰：
“终焰号苏洄，请登频应答。你己被联合舰队列入‘超域不稳定因子’名单。为避免事态扩大，命令如下：立即停止一切军事行动，交出舰体控制权，接受联合审查。拒绝者，将以维护星域安全之名予以强制清除。”
舰桥上一瞬的静默像被掐住的呼吸。几名年轻军官的手指在操作台上颤抖，连微小的光标跳动都显得格外刺耳。
季珩第一时间走到苏洄身前，压低声音：
“这支联合舰队并非临时护航那么简单。他们的议案后面有‘第西星带议会’的政治背书，一旦他们动手，全域都能接应，帝国也不会袖手旁观。”
苏洄望着那道银光，目光没有闪躲：
“他们把我定义成‘失控体’，用制度把我圈成幽灵。我倒要看看，这制度能不能承受被火焚的真相。”
她转向舰桥人员，声音清冷而坚定：
“季珩，发出回应，保持公频。但不要交谈让步。舰体全员战备，隐形与干扰模块预热，准备随时切入暗域穿梭。”
季珩点头，按下公频接通键，他的声音在联合频道里并不轻佻，也不示弱：
“这里是终焰号副官，季珩。苏洄当前以渡鸦军团司令名义行事。若联合舰队欲以‘审查’名义对我军施压，请先解释你们的法律依据与执行范围，免得误伤无辜。”
澄辉号的指挥官沉稳回应，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季珩副官，联合条约第九条明确：当星域出现超域性不稳定因子时，有权介入并强制中立化。你们的行动己影响多星系稳定，我们被迫介入。”
“稳定？”苏洄冷哼一声：“你们口中的稳定是用谁的血肉堆出来的？如果所谓稳定是以压迫为基，那么它迟早要被撕碎。”
她话语落下，舰桥内有人背过身去，眼眶有闪动的光。
季珩在一旁没有接刀，只是轻轻搓了搓拳心。他知道澄辉号并非来“说理”的。联合舰的出现，意味着更多的力量将被投入——政治、军力与道德制高点一并到来。若终焰号此刻挑起冲突，他们将成为所有人眼中的“异端”，而非受害者。
“副官建议，”他低声对苏洄说，但仍然能被其他人听到，“先稳住阵脚，别被联合舰牵着走。公开频道上保持礼貌，私下关闭全部不必要回跳。我们需要时间，评估背后援助网络，同时把可撤退路径打开——若他们先动手，我们必须有退路也要有反手斩杀方案。”
苏洄点了点头，那是坚定的信任与下达。她回到摄像麦前，放低了声音去对澄辉号回应：
“澄辉司令，你们的‘保护’来得太晚了。你若真想维持秩序，就去问问那些被你们忽略的星球：他们愿意继续活在你们的安宁里，还是要燃起自己的选择？我们不会因为你挂着法律的面具就退让。”
对话在公频上像火花擦过干草，越发激烈。澄辉号的女司令口气一冷：“我们不做道德辩护。终焰号若抗命，警告后将启动强制措施。”
“那就来吧。”苏洄淡淡一笑，眼里是风暴，“把他们的强制措施带到我们面前，让我看看所谓‘联合’的胆量几何。”
话音未落，终焰号的外壳在她的命令下又一次调整能谱，整个舰体像变色的犬齿悄无声息地切换成了“进攻”标配。甲板兵迅速进入武备位置，黑刃机群、暗影护卫以及新改装的电子战模块都被指令启动。
季珩靠在她身侧，他的脸上没有传统的表情，有的只是那种深沉的、像海底石块的沉稳：
“苏洄，如果你决定不投降，那么我会在你背后把所有算好的风险都扛上去。无论你决定，我都在。”
她看着他，渡鸦像在影中低声应和。那低语并不只是情感——是承诺，是战术的链环，也是两人之间无法割舍的羁绊。
澄辉号的舰灯调暗，伴随一条清冷电波：
“这是最后通牒，终焰号停火并准备被检验。若有任何抵抗，联合舰队将采取目标清除程序。请立即选择。”
苏洄的手指落在指挥台上，像握住了夜色深处的一把刀。她回望舰桥众人：
“准备——若他们先动，我们就把他们的力量拉进最深的墓穴。季珩，我交给你侧翼与撤退通道的执行权。你是我的副官，带着我走，也带他们回不去的尽头。”
季珩点头，声音低但坚定：
“明白，司令。侧翼、掩护、暗域跃迁点位己确认。若需抛弃，我们也会带走足够让帝国长夜难眠的东西。”
澄辉号缓缓推进，那道银白的舰影像一座无情的审判所逼近。舰桥上，终焰号的每一个人都屏住了呼吸——他们清楚这不是单纯的战斗，而是一场要把名字刻进历史的较量。
外部频道又一次闪烁，澄辉号的女指挥官发出最后一句话，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与法令的重量：
“终焰号，选择吧。你的选择，将决定你们是被记住为叛乱者，还是被抹去为教训。”
苏洄把瞳孔收窄为一条冷刃，嘴角扬起一抹狞笑：
“那就让他们记住吧。让历史带血的那页成为最亮的注脚。”
她的命令像黑夜的钟摆响起，终焰号开始了它的回答——不是口头的，而是行动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