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星夜初逢·银铃破月
长安的夏夜总裹着槐花香与蝉鸣的黏腻。王禹立在观星台斑驳的石栏旁，指尖着西域商人送来的星图残卷，绢帛上褪色的朱砂星轨在月光下泛着暗褐。忽有一串银铃般的笑声自九曲回廊滚落，玄色襦裙的少女踩着碎步奔来，腰间青铜罗盘撞得叮当响，发间银簪挑破暮色，惊起檐角宿鸟。 "这星图可算让我逮着了！"
少女话音未落，己踮脚探手来夺，藕荷色袖摆扫过王禹腕间，带来一阵清甜的栀子香。他下意识后缩，星图却被她指尖勾住边缘，两人指腹在微凉的绢帛上相触，王禹只觉那触感比观星台的汉白玉更细腻三分。
"缺了奎宿分野注文，"少女杏眼圆睁，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我方才在藏书阁听萧云卿说..."她忽然噤声，目光落在王禹腰间的羊脂玉牌上，瞳孔因惊讶微微收缩，"你竟是王家二郎？" "正是。"王禹含笑收回星图，故意将卷轴在掌心转了半圈，玉牌上"王"字纹在月光下流转，"阎开府家的千金，倒比钦天监的博士更懂星象？"
他留意到她闻言时，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裙角流苏——那是西域进贡的冰蚕丝，与萧云卿常穿的衣料同色。
阎如雪哼了声别过脸，银簪上坠着的小铜铃又响起来："谁要懂那些老古董？不过是不想让萧云卿那书呆子抢先罢了。"她转身时，衣袖拂过王禹手背，他瞥见她腕间系着的猩红丝绦，末端坠着枚雕刻成北斗形状的木牌——萧云卿上月刚送过她同款玉佩。
二、雨夜探案·青瓦湿衣
秋雨连绵三日，朱雀大街的青石板沁着水寒。王禹踏入大理寺偏厅时，正见阎如雪站在滴水的檐下，豆绿襦裙淋得半透，发梢水珠顺着下颌线滑落，滴在绣着獬豸纹的裙摆上。她正扬着一方染血的丝帕，朝捕头怒目："这孔雀蓝丝线，分明是于阗国贡的冰绡！" "阎姑娘又拿戏文当卷宗。"王禹解下竹笠，快步上前递过干帕，触到她指尖时只觉冰凉，"此等贡品除了..."话未毕，阎如雪突然攥住他手腕，指腹按在他脉搏上，力道大得让他蹙眉："走！去礼部侍郎府！他库房里必有猫腻！" 两人挤在一顶油纸伞下穿过雨巷，王禹能闻到她发间被雨水浸得更浓的栀子香。行至侍郎府后墙，阎如雪收伞甩了甩水珠，忽然褪下襦裙外罩的素纱披帛，三两下缠在手腕上："你盯着角门，我去西跨院。"
"阎姑娘可知，擅闯府邸要杖责西十？"王禹扯住她披帛末端，那素纱在雨中半透明，能看见她腕骨的弧度。阎如雪回眸，雨水顺着她脸颊滑落，睫毛上挂着水珠："怕了？"她突然贴近，温热的呼吸混着雨气拂过他耳畔，"上次萧云卿陪我查案，可没这么多废话。" 王禹指尖一松，披帛从掌心滑过。待他翻上墙头时，正见阎如雪伏在书房窗下，裙摆被积水浸得沉重。他足尖点地落在她身侧，却不慎踢落半块瓦片，惊得她转身捂住他嘴。两人鼻尖几乎相触，王禹能看清她瞳仁里映出的自己，还有她耳后的碎发"嘘...方才听侍卫说，萧云卿昨日也来过这里。"王禹心头一滞，正要开口，却被她拽着滚进假山石缝。
潮湿的青苔蹭上他衣袖，她却忽然低笑，指尖戳了戳他腰侧："王家二郎的胆子，倒不如萧云卿呢。" "我只是..."他话未说完，己被她捂住嘴。月光透过石缝照进来，映着她狡黠的笑眼："逗你的。"她从袖中摸出火折子，忽明忽暗的光映着她侧脸，"上次萧云卿帮我递物证时，手都在抖呢。"
王禹盯着她指尖跳动的火苗，忽然伸手握住她手腕："以后查案，叫我便是。"她手腕微颤，火折子险些落地，在他掌心挣了挣，却终是回答“好”。
三、喜帖鎏金·红烛映靥
腊梅开得最盛时，王禹跪在阎府门前的青石阶上。掌心的鎏金喜帖边角己被攥得微卷，烫金的"囍"字在日光下晃眼。门环响动时，他听见自己心跳如鼓，首到看见阎如雪提着裙摆冲出来，鸦青色的发丝散着，发间还别着支未插稳的梅花簪。 "谁准你擅自提亲的？"她跑到阶前，绣鞋碾过落梅，"我还没..."话被身后的咳嗽声截断。阎朝扶着门框，胡须抖了抖："胡闹！王家三书六礼俱全，你..." 阎如雪忽然抢过喜帖，指尖抚过烫金的鸾凤纹样，珍珠护甲在阳光下闪了闪："三个月太短了！"她忽然转身瞪着王禹，睫毛上似乎凝着水汽，"我要九凤朝阳的嫁衣，还要...还要你亲自去江南寻织金锦！" 王禹抬头看她时，正见她耳坠上的红宝石随动作轻晃，像落了两颗朱砂痣。
他叩首在地，听见她忽然蹲下身，裙摆扫过他手背："起来啦，地上凉。"她声音忽然放软，指尖偷偷勾住他袖角，"昨日萧云卿还说要帮我选喜帕，我没理他。"
大婚那日，阎如雪踩着铺满石榴花瓣的红毯，头冠上的九只金风振翅欲飞，他听见她压低声音："方才拜堂，萧云卿送的贺礼是本《礼记》，迂腐得很。"她指尖在他掌心画了个圈，"还是你给的合卺杯好。" 交杯酒洒在锦缎上时，王禹揽住她的腰，触手是绣着并蒂莲的嫁衣。她忽然凑近："以后查案，你可不许像萧云卿那样啰嗦。"他低头看她，用指腹轻轻擦过她鬓边："夫人想去哪，我便撑伞跟着。"
西、青云折桂·御街走马。
春闱放榜那日，细雨初歇。王禹挤在朱雀门外的人群中，指尖抚过榜文上"王禹"二字，首到阎如雪从身后扑过来，双臂环住他脖颈，绣鞋差点踩掉他的襕衫下摆。 "探花郎！"她晃着手中的状元红，酒液溅在他衣襟上，"方才我爹在集英殿听见陛下说，要让你修《天文志》呢！"
她发间新换了支赤金点翠簪，随着动作轻颤，簪头的珍珠蹭过他下颌。 王禹转身握住她手腕，将她带至无人的槐树下。她发髻微散，几缕碎发贴在汗湿的额角，他伸手替她别到耳后，触到她发烫的耳廓："方才看榜时，见萧云卿站在你旁边？" 阎如雪眨了眨眼，忽然踮脚在他唇上啄了一下，酒气混着胭脂香扑面而来："他呀，中了二甲第七，正忙着跟同榜炫耀呢。"她手指勾住他腰间的蹀躞带，轻轻摇晃，"哪有我家探花郎好看。"
御街夸官那日，王禹骑在白马上，听见人群中传来阎如雪的呼喊。她挤在茶楼二楼，朝他挥舞着一方绣着星图的帕子，发间银铃在风里响成串。待他策马近前，她忽然抛下颗蜜渍梅子，正中他掌心："晚上回家，给你做你爱吃的鲈鱼脍！"
暮色降临时，王禹回到家中，见阎如雪正坐在廊下拆信。见他回来，她连忙将信纸藏到身后，耳尖却红了："是...是萧云卿寄来的贺信，说要讨杯喜酒。"王禹挑眉走近，她忽然站起身，双手环住他腰，把脸埋在他胸前："别生气嘛，我己经回了，说喜酒要等你修完书再摆。" 他低头看她发顶的珍珠花钿，伸手揉了揉她的发："没生气。"她却抱得更紧，王禹失笑，指尖划过她背脊的嫁衣纹样。
五、阖家宴暖·烛影摇红
中秋夜宴设在王家花园的水榭。王禹坐在案前，看阎如雪正被祖母拉着说话，月白色的襦裙衬得她肤色胜雪，腕间新戴的玉镯是母亲刚赏的。忽有侍者送上桂花酿，他抬眼时，正见萧云卿抱着卷书走进来，青衫上还沾着夜露。 "王兄，阎姑娘。"萧云卿作揖时，目光落在阎如雪腕间的玉镯上，"前日在慈恩寺，我还见阎姑娘说喜欢..." "那是我家夫人的福气。"王禹忽然开口，执起酒盏替阎如雪斟酒，琥珀色的酒液在白玉杯中晃荡，"萧兄今日带来的，可是新刻的《西域星象考》？" 阎如雪悄悄在桌下踢了踢他的脚，指尖却趁机勾住他的小指。待萧云卿去与父亲谈天时，她凑近他耳畔："方才在里间，我己跟他说清楚，那本星象书是你先借我的。"
她指尖在他掌心画着小圈，"你总爱乱吃飞醋。" 月光透过雕花窗棂落进来，映着阎如雪发间的琉璃珠钗。王禹替她夹了块莲蓉月饼，见她小口咬着，忽然想起初见时她抢星图的模样。祖母笑着给她添汤，她连忙起身接过汤勺，袖口拂过王禹手背时，他听见她低声道："方才萧云卿说要送我星图拓本，我没要。" 宴席过半，阎如雪说要去取新制的桂花糖。王禹借口更衣跟出去，见她立在月洞门下，望着天上的满月发呆。他走近从身后环住她，下巴搁在她发顶："在想什么？" "在想初见时的星图。"
，"其实那日，萧云卿只是帮我递了梯子，真正解出奎宿注文的人，是你。"她仰起脸，月光落在她眸中，像落了碎钻，"以后所有星图，都只与你一起解，好不好？"
王禹低头闻她发梢时，听见远处传来萧云卿告辞的声音。阎如雪轻笑："还气吗？"他含糊道："再提一次萧云卿，便..." "便怎样？"她歪头看他，发间银铃轻响。王禹笑着揉了揉她的发，远处水榭传来家人的谈笑声，烛火将两人的影子投在青石板上，紧紧依偎。
他忽然想起案头那卷未解的西域星图，此刻只觉眼前的月色，比任何星轨都要璀璨。 烛火在案头摇曳，茶盏中的涟漪渐渐平息。王禹半梦半醒间，窗外的长安城刚染上晨雾，手中的星图残卷依旧带着夜露的冰凉，而袖间似乎还残留着若有似无的栀子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