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府邸。暮春的梨花落在石桌上，将半局残棋染白。王禹执黑子的手停在棋盘外，目光越过萧云卿肩头，落在月洞门外晃过的鎏金裙摆上，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下，随即转向棋盘右侧的空石凳——那是裕真惯常坐的位置，此刻落满花瓣。
“该你了。”萧云卿的白子清脆落于“飞燕投湖”位。王禹目光未动，随意一子落下，力道却震得棋盘微晃，声音冷硬如铁：“下棋需静，莫让闲杂扰了心绪。” 话音未落，裕真郡主己抱着茶盏步入，金步摇珠光摇曳。她唇角含笑，刚要启唇——王禹却猛地将黑子棋罐推向萧云卿，目光锐利如刀，首刺裕真：“郡主金枝玉叶，屈尊至此，莫不是又寻如雪的晦气？” 他并未起身，身形却如磐石般透着不容置疑的疏离，“萧兄，劳你看着点，莫让那些‘旧事’重演。” 最后二字咬得极重，目光扫过廊下安静擦剑的阎如雪。裕真脸上笑意僵住，攥着茶托的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却碍于王禹的威势与提及的“旧事”，终究未能反驳半句。
阎如雪本在廊下擦拭佩剑，此刻将剑身转了个角度，镜面映出裕真僵在原地的手。
午间王家的小厨房飘着藕粉香。裕真正往滚水里下圆子，银簪子上的凤凰纹蹭到陶罐边缘。王禹抱着本旧书靠在厨房门框上，书页停在《礼记·曲礼》篇，眼角余光扫过她手腕上的火琉璃镯子——那是去年上元节萧云卿赢的彩头，却被她日日戴着。 木勺碰到陶碗的声响里，裕真低声对萧云卿说："上次在卢府宴，王郎君好像清减了些。"王禹翻书的动作顿了顿，指节捏皱了书页边角，却始终没抬眼。阎如雪劈柴的斧头突然嵌进木柴里，木屑溅在她素色裙摆上，惊飞了梁上的麻雀。
萧云卿接过漏勺替裕真搅锅，袖口不经意扫过她手背。王禹突然合上书，声音冷得像井水："厨房闷热，不适合待客。"他转身离开时，靴底碾过门槛上的青梅核，发出碎裂声，自始至终没看裕真一眼。裕真望着他的背影，将一颗包好的圆子捏得变了形，竹勺在锅里搅出的圈，渐渐散成凌乱的涟漪。
申时的穿堂风掀起廊下的绣绷。裕真坐在竹椅上替萧云卿补披风，银针在玄色锦缎上走得飞快。王禹靠在石榴树下磨匕首，刀锋反射的光偶尔晃过她的发簪——那支鎏金凤凰簪，是及笄时舒王送的，却总在世家宴上被他当作笑柄，说"像戏台上的翎子"。 "这线颜色..."裕真刚开口，王禹突然用匕首尖挑起块掉落的线头，抛向院角的青苔："萧兄的披风该用墨蓝滚边，不是小姑娘家偏爱的石榴红。"他的声音不大，却像冰棱子砸在石阶上。裕真握着银针的手一抖，针尖扎破了指尖，血珠渗出来。 她痛呼未出，萧云卿己递上干净帕子，眉头微蹙，语气温和却带着距离：“郡主当心。” 他并未多言，只是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针线，动作间是恰到好处的客套关怀。
阎如雪整理箭囊的手停下，弯腰去拾起被风吹落的一支羽箭。箭身拂开绣筐边缘，露出筐底压着半张泛黄的帖子——多年前卢府宴的席位图。王禹的名字被朱砂笔在角落画了个圈，旁边写着小字"跋扈郡主邻座，避之"。穿堂风渐渐止息，廊下只余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