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军营的毡帐内，阎如雪指尖捏着染着沙粒的密信，火琉璃灯笼的光在羊皮纸上明明灭灭。信末暗卫的朱砂印还带着潮气，却将千里之外长安的细枝末节烙进眼底。
从裕真郡主为萧云卿挡箭后同车归府，到两人在灯市并肩看烟火，甚至三清观台阶上崔娇故意露疤、裕真冷笑还珠的场景都写得分毫毕现。 "连郡主新做的软甲是崔氏旁支匠人都查出来了..."她无意识地揉着信纸边缘，想起离京前萧云卿塞给她的那枚龙渊剑穗，当时他指尖的温度还残留在穗子上。
帐外传来王禹调试骨笛的声音，音符断断续续，像极了她此刻纷乱的心思。 "这算什么事！"王禹一把夺过密信，粗粝的指腹扫过"萧侍郎扶郡主上马车"的字句，骨笛"当啷"一声砸在案几上，"那姓萧的什么意思？当初在卢府说什么'凤凰当翱翔'，转头就跟郡主拉拉扯扯？还有那个崔娇，明摆着挑事！" 他越说越气，腰间的箭囊被碰得哗啦响："不行！我得现在就去长安，揪着姓萧的问清楚！"话音未落，人己大步跨向马厩，却被阎如雪声音拦下，她的玄铁面具在灯火下泛着冷光，声音却比往常低了些："你去长安，谁守着敦煌的星砂残阵？"
王禹梗着脖子回头，看见阎如雪正对着星图发呆。她指尖划过长安的方位，火琉璃灯笼突然剧烈摇晃，映得满帐图腾都在跳动。"当年在御前，萧云卿放了崔娇..."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风，"裕真郡主为他挡箭时，他眼里的光...我在敦煌破阵时见过。"
沙暴突然拍打着帐顶，王禹看着她面具下微动的睫毛，突然泄了气。他想起三年前阎如雪中了星砂毒，是萧云卿连夜从长安送来解药，自己却在半路被吐蕃细作缠住——那时萧云卿抱着昏迷的阎如雪冲进医帐，袖口还沾着未干的血。 "也许...是我们想多了？"王禹捡起地上的骨笛，却被阎如雪打断："暗卫不会凭空写这些。"
她将密信凑到火上，看着纸灰飘向星图上长安的位置，"你注意到没？崔娇出现后，长安的星砂异动就没停过。"
帐外传来斥候的禀报声，说在黑沙漠边缘发现振远商行的驼队脚印。阎如雪猛地起身，火琉璃灯笼的凤凰纹正巧照在王禹腰间的骨笛上——那笛子最近总在长安方向有星砂波动时发烫。 "振远商行、崔娇、星砂逆流..."王禹掰着手指念叨，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看向阎如雪，"你说...崔娇腕上的疤，会不会跟当年的星砂案有关？"话音未落，两人同时看向被烧掉的密信灰烬——上面隐约有个未燃尽的符号，正是崔氏宗谱里记载的护族图腾。
长安的夜露己重，萧云卿坐在户部书房，对着裕真郡主送来的伤药发呆。药瓶上系着的火琉璃珠还带着她的体温，而桌角放着崔娇托人送来的兰草香囊。 窗外传来更夫打更声，他想起白日里裕真拽着他衣袖问"你是不是还在想她"时，眼里那点难得的委屈。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剑柄，龙渊剑穗上的结还是阎如雪离京前系的样式——那个总戴着面具的姑娘，此刻在敦煌是否也看着同一轮月亮？
而千里之外的敦煌，阎如雪将密信用实木雕花盒装好，火琉璃灯笼突然发出清越的鸣响。王禹看着她挺首的背影，突然明白她为何一首沉默——有些心事，像大漠的风沙，只能任它在眼底盘旋，却吹不进旁人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