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琼林宴·旧盟珏生尘

2025-08-20 2119字 2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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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和三年秋,金銮殿内烛火通明,太后端坐凤座,望着阶下的裕真郡主与萧云卿,笑意温婉:“难得见你二人投缘,哀家备了薄宴,权当为你们增进情谊。”说罢,示意宫娥捧上一对东珠耳坠,“这南海贡来的珠子,配郡主的容貌正好。” 裕真郡主福身谢恩,珍珠璎珞随动作轻晃。她今日特意选了萧云卿偏爱的月白色罗裙,鬓边一支累丝嵌宝步摇,正是卢家新送的时新样式。

抬眼望向萧云卿时,见他身着石青圆领袍,腰间佩着的并非寻常玉带——那是敦煌特产的墨玉,纹饰与她在卢家见过的吐蕃密卷暗纹隐约相似,只是此刻被他随手系着,倒像根寻常腰带。 殿中丝竹声起,卢浣溪摇着团扇上前笑道:“萧郎君与郡主这般般配,前日在绛云府见你们剑琴和鸣,真叫人羡煞。”

话音未落,殿门忽然被推开,王禹匆匆而入,额角带着薄汗,手中紧攥着个素布小包。 “臣从度支司旧档中寻得一物,”王禹上前一步,将布包呈给太后,“事关萧、阎两家旧事,不敢不报。” 布包打开,露出半块羊脂玉珏,内侧刻着细若蚊足的“永贞元年”。

阎如雪见状,猛地从袖中取出贴身佩戴的另半块——正是父亲阎朝驻守敦煌前交给她的信物,说“待长安定,便以此为凭”。两块玉珏合璧,竟拼成完整的螭纹玉珏,其中隐隐透出敦煌星图的纹路。 “这是……”太后拿起玉珏对着烛火,“当年阎将军驻守敦煌前,与萧老大人定下的婚约?” 萧云卿浑身一震。他想起十二岁那年,随父去敦煌劳军,阎朝将军曾拍着他的肩说:“云卿若长成栋梁,我这丫头便托付给你。”那时阎如雪正蹲在沙地上画星图,闻言抬头,把半块玉珏塞进他手里,笑得眉眼弯弯:“等你用它换我爹爹的佩刀。”

“荒谬!”卢家老祖宗猛地拍案,翡翠戒指在烛火下泛着冷光,“阎将军远在敦煌戍边,阎女官如今是朝廷命官,岂能用一块旧玉定终身?”

“卢老祖宗此言差矣。”王禹从容道,“旧档中记载,永贞元年萧老大人亲书婚帖,托驿使送往敦煌,阎将军回赠此玉珏为聘。只因当年泾原兵变,驿路阻断,婚帖才未能送达长安。”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脸色煞白的裕真郡主,“且阎将军上月曾托商队带回书信,言及‘玉珏若合,便定姻缘。”

提及父亲,阎如雪的指尖微微颤抖。她想起半月前收到的密信,阎朝在信中写道:“敦煌城外来了商队,领头人戴黄金面具,腰间玉佩与你幼时所见裴家密纹相同。若长安生变,可用玉珏星图寻萧郎……” 此刻玉珏合璧,星图纹路在烛光下流转,竟与密信中所绘的敦煌祭坛布局一致。

萧云卿忽然握住玉珏,剑穗上的铜铃轻响:“我记起来了!父亲曾说,若遇敦煌危机,便以玉珏为引,寻阎将军共破……”

话未毕,被裕真郡主尖利的声音打断: “够了!不过是块旧玉,也敢拿来挡驾?”她猛地起身,珍珠璎珞撞翻了案上的琉璃盏,“皇祖母,萧郎君与我情投意合,岂容旁人用陈年旧事插手!”

“郡主慎言。”太后看着合璧的玉珏,神色渐冷,“阎、萧两家乃世交,父辈之约不可轻废。且阎将军此刻正为大唐镇守敦煌,其女的婚事,更需慎重。”她将玉珏递给阎如雪,“此物你先收着,待哀家与陛下商议后,再做定夺。”

裕真郡主离去时,几乎是踉跄着跑出大殿,卢浣溪扶着她,回头狠狠剜了阎如雪一眼。王禹凑近,低声道:“方才卢家老祖宗袖口露出的锦帕,绣着与敦煌商队相同的缠枝纹。”

殿内只剩三人时,萧云卿望着阎如雪手中的玉珏,声音沙哑:“为何从未听你说过?” “父亲驻守敦煌多年,音信难通,”阎如雪轻轻抚摸玉珏,“他说待驱逐吐蕃、班师回朝后再提婚事。谁知……”她顿了顿,抬眼望向萧云卿,“如今你与郡主……” “我与她并无情愫!”萧云卿急切道,龙渊剑鞘无意间撞在金砖上,“这一月在绛云府,不过是碍于圣意……” “萧郎君不必解释。”阎如雪将玉珏收入袖中,火琉璃发簪在鬓边轻晃,“父亲在敦煌戍边,我在长安为官,本就身不由己。这婚约,就当是……父辈的念想吧。”

王禹看着两人,忽然想起前日在度支司查到的记录:卢家商队近半年向敦煌运送的“药材”,实则是吐蕃特有的“蚀骨砂”。他握紧骨笛,低声道:“或许,玉珏的星图,不仅是婚约,更是……”

是夜,阎如雪在青鸾殿展开父亲的密信,火琉璃映着信末的血字:“黄金面具人自称‘天枢’,欲借和亲破长安星阵。玉珏星图可锁阵眼,需与萧郎……”字迹戛然而止,显然是匆忙所书。 此时的敦煌城外,阎朝站在烽火台上,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商队营帐。他腰间佩着的,正是唐宪宗亲赐的佩刀——当年为解敦煌之围,他将佩刀暂交皇帝作为调兵信物,却不想成了如今的牵绊。

帐下校尉递上密报:“阎将军,长安传来消息,琼林宴上……” “我己知晓。”阎朝抚摸着刀柄上的缠枝莲纹,“告诉云卿那小子,若敢负了如雪,我这把老骨头就是爬,也要从敦煌爬去长安揍他。”说罢,望向长安方向,月光洒在他鬓边的白发上,“吐蕃的阴谋,该收尾了。” 长安的夜风吹过宫墙,阎如雪手中的玉珏忽然发烫,星图纹路中竟渗出微光,指向卢家在西市的货栈。

而此刻的绛云府,裕真郡主正在焚烧萧云卿题的诗稿,珍珠步摇散了一地。她望着镜中的自己,忽然扯下颈间的玉坠——坠子背面,赫然刻着与黄金面具人相同的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