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三年暮春,曲江池畔的垂柳拂过画舫雕窗。阎如雪斜倚朱栏,用火琉璃碎片折射阳光,在王禹书页上晃出跳动的光斑。“别闹!”王禹慌忙按住被映得发亮的《盐铁改制疏》,墨字在红光中忽明忽暗,“这是要呈给度支使的文书,再捣乱明日上朝该出丑了。”
萧云卿却笑着将斟满桃花酿的琉璃盏推过去:“难得闲暇,你总盯着账本不如……”话音未落,阎如雪突然抄起船桨往水中一搅,溅起的水花扑了他半张脸。“好啊你!”萧云卿甩着湿漉漉的衣袖,龙渊剑穗上的铜铃叮当作响,“上次杏园宴的账还没跟你算!”三人笑闹间,画舫顺着曲水漂向湖心亭,惊起一群白鹭。
忽有金玉相撞之声从邻舟传来。卢浣溪倚着描金栏杆,腕间新换的翡翠镯撞出清脆声响,目光落在萧云卿滴水的衣襟上,嘴角勾起冷笑:“萧郎君这是落水了?需不需要本小姐赏你件披风?”她身旁的裕真郡主正低头抚弄腰间的羊脂玉坠,闻言抬眼,丹凤眼掠过萧云卿英挺的眉眼,面上泛起薄红。
“郡主千金,这等小事不劳费心。”阎如雪慢悠悠地摇着团扇,火琉璃发簪在鬓边轻晃,“倒是卢三小姐,听说你前日在东市把‘夜明琉璃盏’错认成西域瓦罐?”王禹憋笑咳了两声,差点呛着酒水。卢浣溪脸色骤变,正要反驳,裕真郡主抬手止住她,声音娇柔却带着锋芒:“早闻阎女官聪慧过人,今日一见,果然伶牙俐齿。只是不知……”她指尖划过萧云卿方才搁在桌上的诗稿,“萧郎君这般风雅人物,怎会与粗使丫头同行?”
萧云卿眉头微蹙,还未开口,王禹己抢先笑道:“郡主有所不知,阎姑娘的火琉璃能辨忠奸、破奇案,前日陛下还夸她是‘长安夜明珠’呢!”他晃了晃手中的文书,“倒是我们这些俗务缠身的,比不上郡主整日与翡翠金玉作伴。”卢浣溪气得跺脚,裕真郡主却掩唇轻笑,从袖中取出枚绣着并蒂莲的帕子:“萧郎君若不嫌弃,这帕子且收着擦水。听闻萧氏藏书阁缺幅《簪花仕女图》摹本?改日我让府里……”
“不必了。”萧云卿后退半步,龙渊剑鞘无意间撞在船板上,发出清越声响,“萧某生性疏懒,怕是照料不好郡主的心意。”他转头望向粼粼波光,嘴角勾起温柔笑意,“倒是这曲江春水,比金玉更合眼缘。”阎如雪望着他侧脸,火琉璃突然微微发烫,映得水面泛起细碎的金芒。
阎如雪己盈盈起身,火琉璃发簪在阳光下流转着瑰丽的光,她忽地取下发簪,将火琉璃对着天空一抛,碎片在空中重组为莲花状,映得满湖波光璀璨,“就像这火琉璃,若不是经千锤百炼,又怎能得此奇光?哪像有些金玉,徒有其表罢了。”
裕真郡主的脸色瞬间阴沉,她猛地扯下腰间玉佩,狠狠砸向湖面:“不过是件西域奇巧之物,也敢在本郡主面前卖弄?”
话音未落,阎如雪己纵身跃入水中,片刻后举着玉佩浮出水面,发丝紧贴脸颊,却笑得明艳:“郡主的宝贝,可不能糟蹋了曲江的水。”她将玉佩递过去时,故意让水顺着袖口滴在郡主的织金裙上。
“你!”裕真郡主气得浑身发抖,扬手便要打人。萧云卿突然挡在阎如雪身前,龙渊剑出鞘三寸,寒意逼得郡主后退半步。
卢浣溪见状急忙煽风点火:“郡主息怒,这种出身低微的人,最会勾引……”“住口!”萧云卿冷声道,“阎姑娘是陛下亲封的夜明女官,尔等再敢放肆,便是藐视圣威!”
画舫上一片死寂。裕真郡主死死盯着阎如雪,眼中恨意翻涌,突然扯下颈间的珍珠项链,一颗颗抛入水中:“今日之辱,本郡主记下了。阎如雪,你最好祈祷别落在我手里!”她甩袖转身,绣鞋踩碎了方才要赏给萧云卿的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