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缝里涌出的腐臭还卡在鼻腔里,林观鹤却觉得喉咙发甜——不是顾清欢塞的草莓糖味,是刚才被黑影扫中时咬破了舌尖。
他望着那座由骸骨堆成的“山”,棺材头里飘出的怨魂正发出尖啸,其中一缕擦过萧宁渗血的肩膀,她咬着牙没哼声,只把战术刀攥得指节发白。
“小友。”
陈老的手搭上来时,林观鹤才发现自己握着诛邪剑的手背全是汗。
老天师的掌心滚烫,像块烧红的炭,递来的古籍封皮缀着铜钉,摸上去硌得慌,“这是我师门压箱底的《天师秘典》,第三卷记着诛邪剑的融合之法。”
林观鹤低头,泛黄的纸页被陈老翻到某一页,墨迹己经有些模糊,却能看清“剑人同魂,百炼焚心”八个字。
他喉结动了动:“有多疼?”
“当年我师兄试过。”陈老的胡子被阴气吹得乱颤,声音突然低下去,“他说像有千万把刀在骨头里磨,每寸血肉都在烧,烧到最后...连喊疼的力气都没了。”
身后突然传来抽鼻子的声音。
林观鹤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顾清欢,这姑娘的眼泪能渗进他后背的衣服里。
他反手抓住她攥着自己衣角的手,指尖还沾着刚才给她擦眼泪时蹭的草莓糖渣:“清欢,我要是疼得喊出声,你就给我塞糖,行不?”
“嗯!”
顾清欢用力点头,从兜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糖纸包,里面的糖块被她攥得都化了边,“我...我还有橘子味的。”
萧宁的手掌拍在他肩膀上,带着股硝烟味——她刚才用战术刀劈伥鬼时,刀鞘蹭到了火盆。
“要老子说,”
她扯下领口的绷带重新包扎伤口,血珠顺着指缝往下滴,“就算疼得满地打滚,你也得给我把那破剑融了。”
她忽然咧嘴笑,露出虎牙,“不然等会我扛着你冲上去,多没面子?”
苏妲的引魂绳在指尖缠出花,她不知什么时候换了身红裙,在阴气里像团烧不熄的火:“观鹤哥哥要是疼晕了,妲妲就用狐尾给你扇风。”
她眨眨眼,眼尾的泪痣跟着动,“不过...可别让我等太久哦。”
陆星瑶把平板往他怀里一塞,屏幕上是她刚调出来的古籍扫描件:“融合需要千年雷击木引气,我让我爸半小时内送到。”
她耳尖通红,偏要装出不耐烦的样子,“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本小姐只是不想看你被那破东西撕成碎片。”
操作台那边传来“叮”的一声,小玲扶了扶歪掉的眼镜:“阴气浓度曲线显示,那东西还在蓄力,还有十七分三十秒...十七分二十八秒就会完全脱困。”
她推眼镜的动作顿了顿,声音轻得像蚊子,“观鹤哥哥,加油。”
林观鹤突然笑了。
他望着这群人:萧宁绷带下渗出的血,顾清欢睫毛上挂的泪,苏妲红裙上沾的鬼气,陆星瑶攥着平板的指尖发白,小玲键盘上还粘着她刚才塞的奶糖渣。
还有陈老,正把最后半袋朱砂倒进符纸里,白发被阴气吹得竖起来,像团乱蓬蓬的云。
“行。”
他把古籍抵在胸口,诛邪剑的剑柄贴着小腹,凉得刺骨,“那就开始吧。”
陈老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摸出个青铜香炉,里面的艾草香混着腐臭,呛得人想掉眼泪:“先脱上衣。”见林观鹤挑眉,他老脸一红,“剑要贴肉融,隔着布料会影响灵气传导!”
顾清欢“啊”了一声,手忙脚乱捂住眼睛,指缝却露得老大。
苏妲笑得肩膀首颤,萧宁吹了声口哨,陆星瑶的平板“啪”地扣在桌上。
林观鹤扯掉外卖服,露出精瘦的腰腹——送了七年外卖,肌肉线条倒比某些健身房小伙还结实。
陈老用朱砂在他心口画符,笔尖冰凉,像根小蛇在爬:“这是锁魂符,防止你疼到魂儿散了。”
他又摸出把银锥,“接下来要刺三十六个大穴,引灵气入体——”
“等会儿。”
林观鹤突然抓住他手腕。
陈老一惊,却见这年轻人歪头笑,眼睛亮得像星子,“我要是疼得骂街,您可别往心里去啊。”
“臭小子!”
陈老的胡子又抖成乱草,可手抖得厉害,银锥尖在他锁骨处停了三秒,才轻轻刺下去。
第一阵疼涌上来时,林观鹤咬碎了顾清欢塞的橘子糖。
他看见诛邪剑突然泛起红光,剑身上的纹路像活了,顺着他的掌心往胳膊里钻,烫得皮肤滋滋冒白烟。
萧宁的战术刀“当”地掉在地上,苏妲的引魂绳烧着了,顾清欢的糖纸包撒了一地,小玲的操作台冒出电火花。
陈老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第二穴...心俞。”
林观鹤的后背抵在墙上,冷汗把墙灰都洇湿了。
他听见自己的骨头在响,像有人拿锤子敲骨髓;看见诛邪剑的影子钻进心口,和锁魂符缠成一团,红的朱砂,银的剑纹,在皮肤下翻涌。
顾清欢的手攥着他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萧宁蹲在他脚边,用战术刀割了自己的衣角给他擦汗;
苏妲举着引魂绳在他头顶画圈,狐尾从她身后冒出来,毛绒绒扫过他发烫的耳垂。
“第十八个穴...命门。”
疼到后来,林观鹤反而不觉得疼了。
他看见记忆像电影倒带:十二岁在福利院后巷被孤魂追,缩在垃圾桶里发抖;十七岁送外卖摔了汤,被客人骂得狗血淋头;二十岁第一次用系统给的黄符驱鬼,手哆嗦得符纸都拿不稳。
然后是顾清欢举着草莓糖踮脚的样子,苏妲调酒时甩酒瓶的弧度,萧宁把战术刀架在他脖子上问“你是不是骗子”的凶样,陆星瑶红着脸塞给他的暗河资料,小玲偷偷往他外卖箱里塞的热奶茶。
“第三十六穴...百会。”
银锥刺进头顶的瞬间,林观鹤听见“咔嚓”一声。
不是骨头碎了,是诛邪剑的剑鞘裂成了碎片。
他睁开眼,看见剑刃正悬在胸口,剑身里流转着金红两色的光——金色是他的阳火,红色是剑的戾气,正慢慢融成一片,像两滴墨在清水里晕开。
陈老瘫坐在地上,额头的汗把道袍前襟都浸透了:“成...成了?”
林观鹤抬手,诛邪剑“嗡”地跳进他掌心。
这次他握住的不是剑柄,是和剑身融为一体的触感,像多了条胳膊,连剑刃上每道细纹都能清清楚楚“感觉”到。
他转身看向那座骸骨山,棺材头里的怨魂突然集体尖叫,像被烫到了似的往后缩。
“还差最后一步。”
他舔了舔嘴角的血,笑得痞里痞气,“引雷。”
顾清欢立刻翻出她塞了半兜的糖,萧宁抄起战术刀站到他左边,苏妲把引魂绳在指尖缠紧,陆星瑶的平板又亮了,显示着最近的雷暴云图,小玲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正在联系气象局借人工降雨设备。
陈老扶着墙站起来,望着林观鹤掌心的剑,忽然老泪纵横:“三百年了...终于有人能让诛邪剑重现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