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竹林的暮色漫过竹梢时，叶清歌正帮叶梓收拾药篓。今日采的紫蕴草沾着露水，在竹篮里泛着温润的光，是明日要送往鸾影哨的。
“从认识到现在，青鸾这丫头就没闲过。”叶清歌忽然开口，指尖拂过一片沾着泥土的草叶，“新盟那边递了三次帖子，请她去看新布的防御阵，她回回都说‘鸾影哨走不开’；星陨阁的老管家更是托人带信，说少阁主整天不着家，阁里的藏书楼都快积灰了。”
叶梓将最后一株紫蕴草放进篮里，闻言笑了笑：“她哪里是走不开，是心里那点别扭还没过去。前几日我去鸾影哨，见她在练踏风诀，练得衣裳都湿透了，问她缘由，她红着脸说……想试试能不能跟上你的速度。”
叶清歌动作一顿，望向慕青鸾住的竹屋方向。窗纸上映着她低头看书的影子，手里还捏着支竹笔，想来是在画巡查路线图。
“这丫头。”他低声叹道，语气里带着点无奈，又藏着点不易察觉的柔软，“她既想学，那便教她。踏风诀也好，混沌清气的运用也罢，只要她想学，我会的，都教给她。”
叶梓有些惊讶地抬眸：“你想通了？”
“不是想通，是该这样。”叶清歌的声音沉了沉，“这次她受伤……我心里不好受。背上那道骨刺伤，连药族长老都说‘再深半寸就伤本源’。她是从我们这里出去的，是在我们眼皮底下揣着心事跑了两年，说到底，是我们没照顾好她。”
他想起慕青鸾被从流波界深海救回来时的样子，浑身是血，怀里却死死抱着那块滚烫的界脉晶，像抱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那一刻，他心里除了后怕，更多的是愧疚——他们总说把她当家人，却没能让她真正敞开心扉，以至于她宁愿独自在混沌海边缘硬闯。
“教她本事，不是为了别的。”叶清歌看向叶梓，目光认真，“是想让她以后再遇到危险时，能有底气护着自己，不用再硬撑。至少在这片星海，她得有来去自如的本事。”
叶梓看着他眼底的诚恳，忽然踮脚，替他拂去肩头的一片竹叶：“那我呢？”
叶清歌愣了愣，随即笑了，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袖传过来：“自然也教你。你想学什么，我都会。”
“真的？”叶梓眼里闪过狡黠的光，“我想学踏风诀，还要学你那手‘竹影分身’，上次看你用这招骗了噬界族的先锋，可厉害了。”
“都教。”叶清歌笑得更深，“不仅教这些，还要教你混沌清气的凝结术。以后你去流波界巡查，就不用总坐船，咱们一起飞着去，比传讯符还快。”
叶梓被他逗笑了，指尖点了点他的胸口：“就你嘴甜。不过说真的，我学会了也好，以后青鸾练踏风诀，我能在旁边盯着，省得她又急功近利伤了自己。”
“正合我意。”叶清歌顺势握住她的手，“明日起，咱们三个一起练。我教你们踏风诀的基础，你帮我盯着她的灵力流转，省得她用青鸾火硬冲，伤了经脉。”
第二日天刚亮，清竹林的空地上就热闹起来。叶清歌站在中央，先演示踏风诀的起势：“第一步要松肩沉肘，借脚下的竹气托住身子，像这样……”
他身形微晃，竟真的离地半尺，衣袂在晨风中轻轻扬起，像一片贴地飞行的竹叶。
慕青鸾看得眼睛发亮，立刻跟着模仿，却因为太急着发力，刚离地就踉跄着摔了下来，幸好叶梓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别急，跟着我吸气。”叶梓站在她身边，带着她调整呼吸，“先感受风的方向，再让灵力顺着风势走，不是跟它较劲。”
慕青鸾红着脸点头，重新尝试。这次她按叶梓说的，先静下心感受气流，再缓缓催动灵力，果然稳稳地站在了离地三寸的地方。
“成了！”她惊喜地抬头，正好对上叶清歌投来的目光，那目光里带着鼓励，让她心里一暖，刚才的窘迫顿时散了。
叶清歌又转向叶梓：“你试试，用你药族的‘流云步’打底，踏风诀对你来说不难。”
叶梓依言抬手，指尖萦绕着淡淡的药香，脚步轻移间，竟真的如流云般飘了起来，速度虽慢，却稳得像钉在地上。
“姐姐好厉害！”慕青鸾忍不住喝彩，眼里的羡慕毫不掩饰。
“你练熟了也能这样。”叶梓笑着落地，“不过我可告诉你，等我学会了踏风诀，下次就跟你比谁飞得快。”
“比就比！”慕青鸾立刻接话，眼里燃起好胜的光，“我才不会输！”
看着两人拌嘴的样子，叶清歌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晨光穿过竹隙落在她们身上，一个张扬如青鸾振翅，一个温婉如流波映月，却在这片竹林里，生出了同样鲜活的生气。
练到日头升高，三人坐在竹亭里歇脚。叶清歌给她们递过冰镇的银叶莓汁，看着慕青鸾咕咚咕咚喝着，忽然道：“下午教你们辨气术，能提前感知浊气的流向，以后在混沌海边缘巡查，能少些危险。”
慕青鸾的眼睛亮了：“真的？那是不是能提前躲开噬界族的埋伏？”
“不仅能躲开，还能反过来设陷阱。”叶清歌点头，又看向叶梓，“你对药草气息敏感，学这个应该更快，学会了正好帮青鸾把把关。”
叶梓笑着点头：“好啊，正好我也想知道，你那手‘闻气辨位’到底是怎么练的。”
竹亭外的风穿过竹林，带着紫蕴草的清香，也带着三人的说笑声。慕青鸾捧着杯子，看着叶清歌耐心讲解辨气术的要领，看着叶梓时不时补充几句药草与浊气的相生相克，忽然觉得，这样的画面比她曾幻想过的“三人之家”更安稳——没有别扭的情愫，没有勉强的迁就，只有并肩学习的默契，和家人般的自然。
或许有些执念注定要放下，但有些温暖，却在放下执念后，愈发清晰。就像此刻清竹林的风，既托着她的脚步，也拂着她的心，让她明白，原来“家人”二字，本就藏在这些琐碎的、带着竹香的日常里。
叶清歌看着她眼里渐渐舒展的光，心里悄悄松了口气。他知道，有些伤痕需要时间抚平，但只要他们还在，只要这清风能一首吹过竹林，总有一天，这只曾迷失方向的鸾鸟，会真正在这片天地里，自在翱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