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外的天色由墨黑转为鱼肚白时，叶清歌率先睁开了眼。
一夜调息，体内溃散的混沌清气虽未完全聚拢，却也恢复了些许，至少能支撑他正常行动。他低头看了看身上的月白长衫——不知何时己被叶梓悄悄叠好，放在一旁的茅草堆上，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药草香。
叶梓和慕青鸾仍在熟睡。叶梓蜷缩着身子，眉头微蹙，似乎在做什么不安稳的梦，嘴角偶尔翕动，发出细碎的呓语。慕青鸾则睡得张扬，一条腿搭在石壁上，鸾鸟翼的虚影在她背后若隐若现，显然是修炼到了关键处，连睡梦中都在无意识地运转斗气。
叶清歌的目光在叶梓脸上停留了片刻，指尖微动，一缕极淡的混沌清气悄然探出，萦绕在她周身。这缕清气并未侵入她体内，只是像一层薄纱，轻轻抚平了她紧蹙的眉头。
做完这一切，他起身走到洞口，望着远处渐渐苏醒的魔兽山脉。晨雾缭绕，参天古木在雾中若隐若现，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香和的水汽。与至高混沌虚空的死寂不同，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充满了蓬勃的生机，连风都带着鲜活的气息。
“清竹殿……”他低声呢喃，指尖下意识抚上眉心。那里，青竹印记正散发着微弱的暖意，仿佛在回应他的念头。
就在这时，眉心的竹印忽然猛地一跳，一股尖锐的刺痛顺着脊椎窜上头顶！叶清歌闷哼一声，身形踉跄着后退半步，抬手捂住眉心，只觉得那枚沉寂多年的印记像是活了过来，疯狂汲取着他体内仅存的混沌清气。
“怎么了？”
叶梓被声响惊醒，揉着惺忪的睡眼看向他，见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连忙起身跑过来扶住他：“你脸色好差，是不是伤势加重了？”
慕青鸾也醒了过来，收起鸾鸟翼凑上前，鼻尖动了动：“好浓郁的能量波动……你的体内，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叶清歌摇了摇头，咬着牙强压内的躁动。他能感觉到，眉心的竹印正在与某种遥远的存在产生共鸣，那股共鸣带着熟悉的清竹气息，却又夹杂着一丝……毁灭般的焦灼。
是清竹殿的残魂？还是混沌边界的裂痕又扩大了？
“无妨，老毛病。”他含糊道，不想让两人担心。
可话音未落，眉心的竹印忽然爆发出刺眼的青光！青光冲天而起，在洞口上方凝聚成一株虚幻的青竹虚影，竹节分明，叶片上流转着古老的符文，正是清竹殿的镇殿图腾——虚空灵竹。
“这是……”叶梓和慕青鸾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那青竹虚影虽只是虚幻，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洞外的晨雾瞬间被震散，远处的魔兽群发出惊恐的嘶吼，仿佛感受到了某种来自血脉的压制。
叶清歌心中剧震。虚空灵竹图腾只有在清竹殿遭遇灭顶之灾时才会显现，难道……混沌虚空那边又出了变故？
他正想催动混沌清气驱散图腾，却见那青竹虚影忽然剧烈摇晃，叶片纷纷凋落，化作无数道青光，一半融入他体内，一半竟朝着叶梓飞去！
“小心！”叶清歌下意识将叶梓护在身后。
可那些青光落在叶梓身上，却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反而像找到了归宿般，顺着她的毛孔渗入体内。叶梓只觉得一股清凉的气息流遍全身，原本隐隐作痛的经脉瞬间舒畅了许多，连体内那股阴寒的斗气都安分了不少。
更奇怪的是，她的掌心忽然浮现出一枚淡青色的竹形印记，与叶清歌眉心的印记一模一样，只是更加微弱，片刻后便隐没不见。
“这……这是什么？”叶梓看着自己的手心，满脸茫然。
叶清歌也是一脸震惊。清竹殿的图腾印记，从未有过依附外人的先例，为何会落在叶梓身上？
他忽然想起古籍中记载的一句话：“清竹之契，寻缘而附，非血脉相承，乃灵魂相吸。”
难道说，叶梓与清竹殿，与他，有着某种冥冥之中的联系？
就在这时，叶梓忽然捂住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黑色的血液。
“叶梓！”叶清歌连忙扶住她，指尖探向她的脉搏。
这一次，他清晰地感觉到，叶梓体内的阴寒斗气正在疯狂反噬，原本被青光压制的寒气此刻如同苏醒的毒蛇，顺着经脉疯狂游走，所过之处，经脉竟隐隐有冰封的迹象！
“是厄难毒体！”慕青鸾脸色骤变，“我在族里的古籍上见过记载，这是一种极其罕见的体质，平时与常人无异，可一旦爆发，不仅会吞噬自身，还会毒死周围所有生灵！”
叶清歌的心猛地一沉。厄难毒体……他在清竹殿的古籍中也见过，那是一种生于混沌浊气的异种体质，一旦觉醒，便是灭世的征兆。可叶梓身上分明有清竹图腾的印记，怎么会是毒体？
“救……救我……”叶梓的声音微弱得像风中残烛，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皮肤表面浮现出细密的黑色纹路，如同蛛网般蔓延。
叶清歌没有丝毫犹豫，将体内刚恢复的混沌清气尽数调出，掌心贴在她的后背，强行将清气注入她体内。混沌清气至纯至净，与厄难毒体的阴寒之气相遇，瞬间爆发起激烈的冲突，叶清歌只觉得手臂一阵剧痛，仿佛被无数根冰针穿刺。
“这样不行！”慕青鸾急得团团转，“你的力量虽然纯净，却太温和，压制不住毒体的爆发！必须用更霸道的力量暂时封印它！”
叶清歌眉头紧蹙。他的混沌清气擅长滋养，而非毁灭，强行压制只会两败俱伤。可看着叶梓痛苦的模样，他又怎能放手？
就在他两难之际，脑海中忽然闪过清竹殿的守护咒文。他下意识地念出声，声音带着古老的韵律，与眉心的竹印产生共鸣：
“清竹立，混沌定，万毒不侵，百邪莫近……”
随着咒文响起，他眉心的竹印再次亮起，一道青光亮起，顺着他的手臂流入叶梓体内。这一次，青光没有与毒体冲突，反而像一把钥匙，轻轻拨动了叶梓体内那枚刚浮现的淡青竹印。
两道竹印遥相呼应，在叶梓体内形成一个闭合的循环，将暴走的厄难毒体暂时锁在了丹田深处。
叶梓的咳嗽渐渐停止，脸色虽然依旧苍白，却不再恶化，黑色的纹路也慢慢隐去。她虚弱地靠在叶清歌怀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神涣散，显然还没从刚才的痛苦中缓过来。
叶清歌收回手，只觉得体内一阵空虚，混沌清气再次耗尽，连站立都有些不稳。慕青鸾连忙扶住他，看着叶梓苍白的脸，担忧地问：“暂时压制住了？”
“嗯。”叶清歌点头，声音沙哑，“但只是暂时的，她的毒体己经开始觉醒，必须尽快找到彻底解决的办法，否则下次爆发，后果不堪设想。”
慕青鸾皱起眉头：“斗气大陆能解厄难毒体的，恐怕只有传说中的异火了。可异火何其罕见，除了萧炎大哥的陀舍古帝玉能感应异火，其他人连见都见不到……”
叶清歌沉默不语。他知道异火，那是生于天地本源的至阳之火，或许真能克制厄难毒体。可他现在连自身都难保，又去哪里找异火？
叶梓这时缓过神来，看着叶清歌苍白的脸和他嘴角的血迹，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对不起……又连累你了。”
她一首知道自己体质特殊，却没想到会是厄难毒体这种灭世的体质。刚才若不是叶清歌，她恐怕己经毒发身亡，甚至可能连累更多人。
“与你无关。”叶清歌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厄难毒体虽凶，却并非无解。你放心，我会想办法。”
他的眼神很认真，翡翠色的眸子里没有丝毫嫌弃，只有坚定。叶梓看着他的眼睛，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暖流，冲淡了毒体带来的恐惧和绝望。
慕青鸾看着两人，忽然开口：“要不，我们回新盟吧？萧炎大哥见多识广，说不定有办法。而且新盟有很多炼药师，总能找到暂时压制毒体的丹药。”
叶清歌点了点头：“也好。”
他现在需要时间恢复混沌清气，也需要更多关于斗气大陆的信息，新盟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收拾好东西，叶清歌扶着叶梓，慕青鸾在前面开路，三人缓缓走出山洞，朝着新盟驻地的方向走去。
阳光穿过晨雾，洒在三人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叶梓靠在叶清歌怀里，能清晰地听到他沉稳的心跳，还有那淡淡的竹香，让她莫名地安心。
她忽然觉得，就算自己是厄难毒体，就算未来充满未知，只要身边有这个人，似乎一切都没那么可怕了。
叶清歌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叶梓，又看了看前面蹦蹦跳跳、时不时回头叮嘱他们快点的慕青鸾，眉心的竹印再次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暖意。
或许，清竹殿的图腾印记选择叶梓，并非偶然。
或许，他来到这片斗气大陆，遇到她们，也是命运的安排。
重建清竹殿的路还很长，解决厄难毒体的路也充满未知，但叶清歌的心中，却第一次有了名为“希望”的东西。
这希望，无关混沌虚空，无关清竹殿的兴衰，只与身边这两个鲜活的身影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