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脚步顿住了。
他眉头紧锁,不是因为同情心泛滥,而是因为烦躁。
“搞什么啊……还真有剧情?”
他站在原地,犹豫了三秒钟。
三秒后,他果断地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朝着山下走去。
“听不见,我什么都听不见。”
“我是个聋子,还是个过客,拯救世界是唐三那种主角该干的事,我只想安静地签到。”
他一边走,一边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
他慢悠悠地走回旅店,这一次,他没有再使用【定点跃迁】,而是选择用双脚去丈量这段路程,仿佛想用这种方式,将刚才的插曲彻底踩在脚下,忘得一干二净。
当他回到旅店时,整个黑石镇已经彻底陷入了死寂。
街道上空无一人,家家户户门窗紧闭,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会在夜晚降临,应验了旅店老板的警告。
陈默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将外界的一切都隔绝开来。
他躺在那张吱呀作响的木板床上,枕着自己的手臂,听着窗外呼啸的风声。
世界,似乎又清净了。
然而,那句“救命”,却像一根拔不掉的刺,扎在了他的脑海里。
“麻烦……”
他翻了个身,试图将那声音甩出去。
就在这时,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压抑的、女人哭泣的声音,以及几声粗暴的呵斥。
“哭什么哭!能被矿主大人看上,给你儿子一个进矿洞‘赎罪’的机会,那是你们家的福气!”
“再敢号丧,连你一起拖进去!”
哭声戛然而止。
楼上的陈默,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坐起身,走到窗边,悄悄推开一条缝隙。
月光下,几个穿着统一黑色劲装的汉子,正从旅店对面的一个破旧木屋里,拖出一个不断挣扎的少年。
少年的母亲跪在地上,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嘴,身体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悲伤而剧烈颤抖,眼泪无声地滑落。
陈默的瞳孔,微微一缩。
那个被拖走的少年,他认得。
正是今天下午,他在镇上看到的、为数不多的几个,眼神里还残存着一丝光亮的孩子。
而他们被拖走的方向……
正是镇外,那座废弃的矿洞。
陈默缓缓地坐回床边,脸上的表情,第一次,不再是咸鱼的慵懒,也不是烦躁的嫌弃。
而是一种冰冷的、令人心悸的平静。
他看着自己的拳头,低声自语。
“我讨厌麻烦。”
“但是……”
“好像总有蠢货,喜欢主动把麻烦,送到我的面前来。”
夜,深了。
黑石镇的夜,比墨汁更浓,比死寂更静。
风声呜咽,像是无数冤魂在低语,拍打着旅店那扇薄薄的窗户,发出“吱嘎吱嘎”的呻吟。
陈默躺在硬得硌人的木板床上,双眼睁着,毫无睡意。
世界明明已经安静下来,可他的脑子里,却像是被塞进了一窝嗡嗡作响的苍蝇。
挥之不去。
先是矿洞深处那一声微弱的“救命”。
然后是楼下那个母亲绝望的、被死死捂住的哭泣。
最后,是那个眼神里还有光的少年,被拖进黑暗时无力的挣扎。
这些画面,这些声音,交织成一张名为“麻烦”的网,将他牢牢罩住。
“啧。”
陈默烦躁地翻了个身,床板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抗议。
他讨厌麻烦。
而失眠,是所有麻烦里最麻烦的一种。
他很清楚,如果不把那个制造噪音的源头给掐掉,今晚,乃至以后在任何地方想起这件事的夜晚,他都别想睡个安稳觉。
“睡觉,是人生最重要的事情之一,神圣不可侵犯。”
陈默坐起身,脸上那副咸鱼的慵懒,被一种冰冷的、像是要清理垃圾般的平静所取代。
“任何打扰我睡觉的家伙,都应该被从物理层面彻底清除。”
他下了床,没有点灯。
黑暗中,他的双眼仿佛亮起两点微不可见的寒星。
他推开门,身影如同一道融于夜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旅店。
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冷风卷着黑色的粉尘,打着旋儿,像是迷路的鬼火。
陈默没有明确的目标,但他记得那几个黑衣壮汉离去的方向。
他的脚步很轻,却异常的快。
身体里那股名为“适应性进化”的特性,让他对环境的感知远超常人。
空气中,残留着几缕驳杂的气息。
有恐惧,有汗水,还有一丝……劣质铁器碰撞后留下的铁锈味。
陈默循着这股味道,穿过几条死寂的小巷,最终,停在了一座镇上最宏伟、也最压抑的建筑前。
那是一家铁匠铺。
说是铁匠铺,却更像一座小型的堡垒,由巨大的黑石垒成,连窗户都用粗大的铁条封死,只留下一扇厚重的、包裹着铁皮的大门。
门缝里,透出摇曳的火光,以及隐约传来的、压抑的惨叫和肆无忌惮的狂笑。
找到了。
噪音的源头。
陈默的眉头微微皱起,对这种毫无品味的深夜扰民行为,感到了发自内心的厌恶。
他没有敲门,也没有隐藏。
他就这么双手插在裤兜里,像个饭后散步的普通人,一步步走到了那扇紧闭的大门前。
然后,他抬起手,用一根食指,轻轻地,敲了敲门。
“咚。”
一声轻响。
门内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过了几秒,一个粗暴的声音从门后响起,带着几分酒后的醉意。
“谁他妈大半夜的找死?!”
陈默没有回答。
他只是把食指收了回来,换成了拳头。
依旧是那么随意地,向前一推。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甚至没有魂力波动。
那扇由硬木和铁皮打造的、足以抵挡攻城锤的厚重大门,在接触到他拳头的瞬间,就仿佛变成了一块酥脆的饼干。
“咔嚓……哗啦……”
整扇门,以他的拳头为中心,向内寸寸碎裂,化作了漫天飞舞的木屑与铁片,如同迎接他驾临的礼花。
陈默收回拳头,吹了吹上面根本不存在的灰尘,迈步走了进去。
铁匠铺内,火光冲天。
巨大的熔炉旁,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个壮汉,他们正围着一个被吊起来的、遍体鳞伤的人影,手中拿着烧红的烙铁,玩着残忍的游戏。
那个被吊着的人,正是昨晚被拖走的少年。
而在主位的一张虎皮大椅上,坐着一个身高近两米的光头巨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