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整个世界!”
“祂将开启一场孤高的、独属于神祇的‘法则巡礼’!祂要以凡人之躯,行走于整个斗罗大陆,去亲自‘修正’那些扭曲的、不完美的、存在谬误的‘世界法则’!”
“而获取第三魂环,只是这场伟大巡礼的……一个起点!”
“一个微不足道的借口!”
唐三的心神,在玉小刚这番惊世骇俗的解读下,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看向陈默,那个依旧一脸平静的少年。
原来……是这样吗?
陈默兄不是要抛下他们,而是他即将踏上的道路,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能够理解和追随的范畴。
那是神祇的征途。
凡人,不可同行。
强行跟随,只会成为祂修正世界时的拖累。
这,是陈默兄用最直接、最冷酷的方式,给予他们的最后的、也是最深刻的教诲——
凡人,当走凡人的路。
想通了这一切,唐三眼中的失落与不解,尽数化作了无尽的崇敬与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对着陈默,深深地、郑重地鞠了一躬。
“陈默兄,我明白了。”
“您放心,我会带着小舞,去史莱克,我们会用尽全力去变强。”
“直到有一天,我们有资格,能远远地,望见您巡礼天下的背影。”
陈默挠了挠头,有些莫名其妙。
他不太懂这些人在脑补什么,但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哦,那你们加油。”
他说完,转身就向门外走去,没有丝毫的留恋。
“对了。”
走到门口,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补充了一句。
“那件带披风的运动服,我洗干净放床上了,以后就是七舍的‘舍服’了,谁当老大谁穿。”
话音落下,他的人,已经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房间里,玉小刚和唐三,却因为这最后一句话,再次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神之圣衣!
那件承载着“不染凡尘,万法不侵”之理的“权柄圣衣”!
尊上,竟然将它……留下了!
玉小刚的嘴唇哆嗦着,他终于明白了这最后、也是最深邃的神谕。
“祂……祂是将自己的‘神权’,将这片‘净土’的‘守护之责’,交给了我们啊!”
“神祇远行,圣衣镇守!”
“这……这是何等的信任!何等的恩赐!”
这一刻,玉小刚再也支撑不住,双眼一翻,带着此生最满足、最幸福、最通透的笑容,第三次……也是最安详的一次,昏死了过去。
夕阳西下。
诺丁学院门口,一道穿着普通短袖的身影,背着一个简单的行囊,渐行渐远。
他走后,整个诺丁学院的师生,都感觉到,空气中那股持续了一年多的、令人心安又敬畏的粘稠气场,悄然消散了。
世界,仿佛恢复了它本来的面貌。
但所有人的心中,却永远地,留下了一个黄色的、不可磨灭的烙印。
他们知道,神,曾在于此。
而今。
神,已踏上祂新的征程。
离开诺丁学院的第三天,陈默觉得自己终于从一场长达两年的高烧中痊愈了。
神清气爽。
旷野的风粗粝地刮过脸颊,带走了最后一丝属于“神之子”的、令人作呕的香火气。
他现在感觉很好。
不,是前所未有的好。
好到他想找个山头,对着天空大喊三声:“谢天谢地,那帮神棍终于滚出我的世界了!”
那种他每一次呼吸,每一次打哈欠,甚至连上厕所的时间,都会被玉小刚用一套神神叨叨的理论分析出十八种“神谕”的日子,总算是一去不复返了。
他现在很“干净”。
一身最普通的灰色短袖,一条耐磨的黑色长裤,身后那个半旧的行囊里,只装着几件换洗衣物和能把腮帮子嚼酸的硬肉干。
脚下,是被车辙碾压得崎岖不平的土路,每一步都踏实得让他想哭。
阳光炙烤着大地,空气中弥漫着尘土与野草混合的、粗犷而自由的味道。
他贪婪地深吸一口气。
肺部传来一种久违的、只属于凡尘俗世的舒畅感。
“这样才对味儿嘛。”
陈默小声嘀咕了一句,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没有了玉小刚在他耳边布道,也没有了唐三用那种探究宇宙终极奥秘的眼神,分析他夹哪块肉更能体现“大道至简”。
世界,终于回归了它应有的简单与真实。
他没有目的地。
离开诺丁时,他像个刚出狱的囚犯,随意选了条看起来最荒凉的路,然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下去。
饿了,就啃两口能当板砖使的肉干。
渴了,就随便找条小溪,捧起清冽的溪水一饮而尽。
累了,便寻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往树荫下一躺就能睡到自然醒。
这种原始而纯粹的苦旅,反而让他身体里那个名为“适应性进化”的怪人特性,开始发出细微而危险的共鸣。
每一次肌肉的疲劳酸痛,每一次饥饿感的无情侵袭,都不再是单纯的损耗。
那更像是一只无形的手,在为一头沉睡于他血脉深处的巨兽,轻轻地搔痒。
让它于沉眠中,发出一声满足而又充满渴望的低吼。
仿佛在说:再多来点,就这点程度,连开胃菜都算不上。
数日跋涉。
当陈默感觉自己快要和荒原融为一体时,地平线上,终于出现了一抹死气沉沉的灰黑色轮廓。
那是一座小镇。
它安静地趴伏在荒原之上,像一道被劣质墨水浸染的、永远无法愈合的狰狞伤疤。
随着距离拉近,一股无形的、几乎能压在肩膀上的沉重气息,扑面而来。
黑石镇。
镇口的石碑歪歪斜斜,上面的字迹模糊,仿佛被人用怨气常年冲刷。
镇上的建筑,大多由附近山里开采的黑石砌成,颜色沉闷,样式古板,每一块石头都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漠。
街道上,一层薄薄的黑色粉尘覆盖着一切,像是给整个小镇都蒙上了一层永远也擦不掉的、名为“绝望”的哀愁。
行人稀少,如同一具具游魂。
偶尔有几个从他身边走过,也都低着头,脚步匆匆,脸上带着一种被生活重压反复碾磨后,深入骨髓的麻木。
他们的眼神是浑浊的,像蒙了尘的玻璃珠,对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趣,只是机械地重复着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的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