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停下脚步时，整个战场，已经变得鸦雀无声。
数百只幽影狼，将唐三、玉小刚、小舞三人围在中间，却没有一只再发动攻击。
它们只是静静地站着，或坐着，或趴着，仿佛一群等待主人训话的忠犬。
整个世界，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最后，陈默的目光，落在了那只千年头狼的身上。
头狼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
它没有被领域笼罩，它清晰地看到了整个过程。
它看到了自己的族群，是如何从一支无敌的军队，变成了一群温顺的绵羊。
它不理解。
这超出了它千年兽生所能理解的一切。
眼前这个人类幼崽，他没有使用任何力量，却支配了比力量更可怕的东西。
那是……法则。
是秩序。
是“神”的权柄。
在陈默那平淡无奇的注视下，这头统御数百生灵、凶名赫赫的千年狼王，缓缓地、屈辱地、却又发自灵魂最深处地……低下了它高傲的头颅。
它收起了獠牙，伏下了身躯，将自己的额头，紧紧地贴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那是一个臣服的姿态。
一个，向“神”，献上一切的姿态。
随着狼王的臣服，所有的幽影狼，都仿佛收到了某种指令，齐刷刷地转过身，夹着尾巴，以前所未有的整齐队列，悄无声息地，退入了黑暗的密林深处。
来时，如山崩海啸。
去时，如潮水隐退。
自始至终，陈默只是散了一次步。
“扑通。”
玉小刚双腿一软，彻底瘫坐在地，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中只剩下无尽的空洞。
小舞看着陈默那平平无奇的背影，娇躯颤抖，眼神中，恐惧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于认命的、对至高存在的绝对崇拜。
而唐三，他缓缓闭上了眼睛，一行清泪，从眼角滑落。
那是顿悟的泪水。
他明白了。
他彻底明白了。
之前，他以为陈默兄走的是“以力证道”的霸者之路。
后来，他以为陈默兄是“言出法随”的法则化身。
直到此刻，他才窥见了那冰山一角下的真正面目。
陈默兄他……
他根本不是任何“道”。
他，就是“道”本身。
他走过的地方，混乱归于秩序，疯狂归于平静。
他，是行于世间的……终极真理。
……
狼潮退去后的森林，陷入了一种比死亡更深沉的死寂。
空气中残留的恐惧与臣服的气息，仿佛化作了无形的力场，压得人喘不过气。
队伍的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玉小刚如同大病初愈，又像是顿悟疯魔，他不再理会方向，而是埋头在那本湿透的笔记上疯狂书写，嘴里念念有词，全是“存在锚点”、“法则反震”、“情绪剥离”之类令人费解的词汇。
他那属于“理论大师”的世界已经死去。
一个以“神”为唯一研究课题的狂信徒，在他的尸骸上，破壳而出。
唐三走在队伍的最前方，腰背挺得笔直，紫极魔瞳的光芒前所未有地内敛。
他不再警惕四周的危险。
因为他明白，当“道”行走于世间时，这片森林里所有的“危险”，都成了一个笑话。
他更像一个沉默的求道者，用全部心神去感知身后那道平平无奇的身影，试图从风的轨迹、叶的脉络中，窥见一丝一毫真理的轮廓。
“老师。”
唐三最终还是停下脚步，轻声开口，打破了这诡异的宁静。
“我的第一魂环，目标是曼陀罗蛇。”
“曼陀罗蛇？”
玉小刚猛地抬起头，那双因狂热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迸发出骇人的光芒，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启。
“对！对！曼陀罗蛇！”
他一把合上笔记，声音因为极致的亢奋而变得尖锐。
“一个完美的观测样本！它的速度、它的剧毒、它的神经麻痹属性……这些都是极佳的‘变量’！我们可以通过它，来测试‘道’对‘常规威胁’的被动干涉程度！”
他口中已经没有了“猎取魂环”的概念，只剩下“实验”与“观测”。
“我知道地方！”
玉小刚一反之前的萎靡，亢奋地冲在最前面带路，凭借他那渊博到刻入骨髓的理论知识，在这片森林中精准地穿行。
他不像一个向导。
更像一个，急于向他的神明献上祭品，以求窥见神迹一角的狂热大祭司。
半个时辰后，空气中的腥甜与腐臭味变得浓郁。
“到了。”
玉小刚停在一片潮湿的灌木丛前，压低了声音，语气却如同即将拉开世纪大幕的主持人。
“这里是百年曼陀罗蛇的巢穴，它的蛇蜕光泽和毒素残留浓度都表明，它的年份，至少在四百年以上！对于第一魂环而言，这是极限，也是……最好的祭品！”
唐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瞳孔骤然一缩。
只见前方的草丛中，一条通体呈淡粉色、头顶长着一个奇异肉冠的毒蛇，正盘踞在一块岩石上。
它的身长超过四米，蛇鳞在林间的光斑下，闪烁着妖异的光泽。
正是曼陀-罗蛇！
它似乎也察觉到了入侵者，三角形的蛇头猛地扬起，一双冰冷的竖瞳，瞬间锁定了走在最前面的唐三。
“嘶——！”
尖锐的嘶鸣声中，一股混杂着杀意与剧毒的腥风，扑面而来！
唐三的心脏瞬间提紧，玄天功在体内急速运转，右手已经摸向了腰间的暗器囊。
他知道，这将是一场生死之战！
然而，就在他准备动手的瞬间。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陈默。
那个少年，依旧是那副双手插兜，仿佛对周遭一切都漠不关心的慵懒模样。
他只是因为走了太久的路，有些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就是这个哈欠。
一个再寻常不过的、甚至带着一丝困倦的生理反应。
却仿佛成了一道无声的指令，一个撬动世界底层规则的杠杆。
在唐三那运转到极致的紫极魔瞳中，一幕让他灵魂都为之冻结的、荒谬到极点的画面，发生了。
那条已经将速度与力量都蓄积到顶点，即将化作一道粉色闪电扑杀而出的四百年曼陀罗蛇……
它的动作，忽然僵住了。
不，不是僵住。
是……变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