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是一柄柄无形的、由光铸成的利刃。
它们刺破层叠的浓绿树冠,艰难地在潮湿的林间地表上,切割出几块斑驳陆离的、不甚明亮的光斑。
空气中弥漫着雨后青草与腐殖土混合的清新气息,却依旧掩不住那潜藏在森林脉络深处的、属于原始与蛮荒的冰冷。
营地的篝火已经熄灭,只余下一缕青烟,固执地向着天空升腾,然后被无处不在的湿气打散、吞没。
一夜未眠的唐三,眼中的紫色光芒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内敛、深邃。
他默默地收拾着行囊,动作一丝不苟,但他的心神,却始终有九成,都萦绕在不远处那个平静的身影上。
陈默。
他正靠着一棵古树,打着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慵懒模样,仿佛昨夜那场足以颠覆世界观的“神寂时刻”,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梦境。
可对唐三而言,那不是梦。
那是“道”的显化。
是他两世为人,穷尽玄天宝录所有奥义,都无法触及的、凌驾于一切技巧与力量之上的终极境界。
陈默兄,他不是在修行。
他本身,就是一条行走于人间的……法则。
有了这个堪称疯狂的认知作为基石,唐三再看这片危机四伏的猎魂森林,心中竟再无半分紧张。
有“道”同行,何惧魑魅魍魉?
“都收拾好了吗?我们继续出发。”
玉小刚的声音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他的脸色有些憔悴,黑眼圈很重,显然昨夜也未曾安睡。
他频频看向陈默,眼神复杂到了极点,其中混杂着狂热、困惑,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敬畏。
昨夜,他被唐三的惊呼吵醒,出门时只看到狼群溃逃的背影,以及唐三那失魂落魄的模样。
无论他如何追问,唐三都只是用一种近乎于梦呓的语气,反复说着几个词。
“寂静……”
“法则……”
“神……”
玉小刚不懂,但他大受震撼。
“好耶!出发咯!”
队伍里,唯一精神、恢复了活力的,只有小舞。
她似乎已经将昨夜的紧张气氛忘得一干二净,又变回了那只无忧无虑、对世界充满好奇的小兔子。
她蹦蹦跳跳地走在队伍中间,粉色的短裙在晨风中轻轻摇曳。
忽然,一只翼展足有巴掌大小、翅膀上布满七彩斑斓纹路的蝴蝶,从她面前翩跹飞过,姿态优雅。
“哇!好漂亮的蝴蝶!”
小舞的眼睛瞬间亮了,发出一声惊喜的呼喊。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脚步一偏,脱离了队伍行进的直线,朝着那只蝴蝶追了过去。
“小舞,别乱跑!”
唐三立刻出声提醒,眉头微皱。
玉小刚也沉声道:“森林里,越美丽的东西往往越危险,快回来!”
“知道啦知道啦,我就看一眼!”
小舞娇憨地回应着,脚步却没停。
她像一只穿花绕树的粉色精灵,轻盈地追逐着那只蝴蝶,银铃般的笑声在林间回荡。
然而,就在她追着蝴蝶,绕过一簇半人高的茂密灌木丛的瞬间。
异变,毫无征兆地发生了!
“咻——!”
一道墨绿色的残影,快到极致,甚至没有发出一丝破空之声!
它如同一道被无形强弓射出的毒箭,从那灌木丛的阴影中暴射而出,目标精准而狠辣——直取小舞那白皙小巧、毫无防备的脚踝!
那是一条通体墨绿、只有拇指粗细的小蛇。
它的蛇头上,却长着一小撮如同藤蔓般的奇异触须,正微微颤动。
噬灵藤蛇!
一种极为罕见的百年魂兽!
它的力量和毒性在百年魂兽中皆属末流,但它却拥有一种令无数魂师都为之眼红的天赋——寻宝!
它对高浓度的生命本源有着超乎想象的感知力,能轻易发现深埋地下的天材地宝,或是……伪装类的顶级猎物!
此刻,在它的感知中,唐三、玉小刚,甚至是一直气息内敛的陈默,都如同路边的石子,黯淡无光。
唯有小舞,她整个人在它的世界里,就是一颗行走的发光体,一轮璀璨夺目的太阳!那磅礴浩瀚、精纯到极致的生命本源,散发着令它血脉、灵魂都为之疯狂战栗的致命诱惑!
吞了她!
只要吞了她的一滴血,自己就能立刻突破千年的桎梏!
这是来自血脉最深处的贪婪与渴望,让它无视了一切潜在的危险!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小心!”
唐三的瞳孔骤然收缩成最危险的针尖!
紫极魔瞳让他看清了那条小蛇的轨迹,但他骇然发现,自己的身体,竟完全跟不上眼睛的反应!
太快了!
那条蛇的速度,已经超越了他所能应对的极限!
他手中的石子刚刚扬起,蛇吻距离小舞的脚踝,已不足三寸!
玉小刚的脸色也在瞬间变得煞白,他怒吼一声,身上魂力暴涨,第一魂环亮起,一头憨态可掬的“罗三炮”凭空出现,但显然,也已经远水解不了近渴!
小舞被那突如其来的冰冷杀机骇得花容失色,身体僵在原地,甚至忘记了尖叫。
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清晰地倒映出那对闪烁着贪婪凶光的蛇瞳,以及那已经张开、露出毒牙的狰狞蛇口。
要死了吗?
就在这千钧一发,所有人都以为惨剧即将发生的绝命时刻。
一道身影,毫无征兆地,如同一片飘落的树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小舞的身侧。
是陈默。
没有人看清他是如何移动的。
前一秒,他还在队伍的末尾,懒洋洋地打着哈欠。
后一秒,他就已经站在了那里。
仿佛他并非“走”过来,而是从一开始,就一直站在那个位置,从未离开。
他甚至没有去看那条近在咫尺的噬灵藤蛇。
他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淡然模样。
只是,他那双总是显得有些漠然的黑色眼眸,轻轻地眨了一下。
也就在他眨眼的这一瞬间。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万物寂静】。
唐三正准备甩出石子的手,僵在了半空。
玉小刚暴怒的吼声,卡在了喉咙里。
正准备喷射攻击的罗三炮,嘴巴张成了“O”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