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透云翳时，贾琮己整装完毕。麒麟补服在身，腰间只悬一枚羊脂白玉佩。小桃捧着紫檀礼盒跟在身后，里头躺着辽东野山参并一对翡翠镯子——那翡翠是他从宣府带回来的战利品，水头极好。
"三爷，"喜鹊提着裙角追上来，"去东府拜会，这身是不是太郑重了些？"贾琮理了理袖口暗纹，淡淡道："珍大哥是族长，礼数总要周全。"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再者，让那些势利眼知道分寸，日后也少些麻烦。"
穿过垂花门，甜腻的檀香扑面而来。两个穿红着绿的丫鬟打起湘妃竹帘，里头传来贾珍爽朗的笑声："琮兄弟来得正好！"
茶过三巡，忽闻环佩叮咚。屏风后转出个袅娜身影，海棠红的对襟褙子衬得肤光如雪。贾琮起身行礼的瞬间，呼吸微微一滞——秦可卿。
"这是你侄儿媳妇。"贾珍笑着介绍，"最是个妥当人，府里大小事都经她的手。"秦可卿福身时，累丝金凤在鬓边轻颤，像极了那年春雨中摇晃的油纸伞。
"早听闻三叔边关立功，"她声音如珠落玉盘，"今日一见，果然英雄气概。"说话时腕间翡翠镯子与茶盏相碰，发出清越声响。贾琮注意到那镯子的水头，竟比自己准备的还要莹润三分。
他垂眸还礼，眼前却浮现出三年前的画面：那天他刚从郑师府里出来，路过一个小巷，豪奴围堵住一辆马车，车夫己经躺在地上，车上少女惊慌的眸子，自己初学武艺，想试试自己的身手，便出手救了少女，后来互报姓名才知道自己救的女子是秦可卿；县试放榜那日，宁荣街口马车堵住自己的去路，马车内里伸出的素手，归还自己的遗落的文稿，几次三番秦可卿的丫鬟在接口取走自己的文稿供秦可卿阅读；那次，自己的文稿落入秦业手里，自己智能上门赴约，秦业府上，秦业那句"若三年中举人，便许婚约"的承诺。如今物是人非，她己是蓉大奶奶，而自己...
"三叔请用茶。"秦可卿递来的青瓷盏微微发颤，泄露了主人并不平静的心绪。贾琮接过时，指尖不经意相触，两人俱是一震，又迅速分开。他抬眼望去，只见她眼尾微红，却仍保持着完美的微笑。
待秦可卿去张罗午膳，贾珍忽然压低声音："听说兄弟要整顿五城兵马司？我这儿有几个得用的..."话音未落，外头传来丫鬟惊呼。贾琮箭步冲出，只见秦可卿扶着朱漆廊柱，脚下碎了个粉彩盖碗。
"不妨事，"她苍白的脸上勉强挤出笑容，"手滑了。"贾琮却敏锐地注意到她指尖不自然的颤抖，而地上那滩茶渍泛着诡异的琥珀色——分明掺了东西。
回程路上，喜鹊小声嘀咕："秦奶奶的丫鬟真奇怪，我不过往厨房转了一圈，那婆子就盯贼似的盯着。"贾琮着腰间玉佩，眼前又浮现秦可卿临走时那个欲言又止的眼神。
转过假山时，一阵风过，吹落几片海棠。贾琮忽然想起那年春雨中，少女塞给他的油纸包里，除了文稿，还有一枝将开未开的海棠。而那只海棠花苞最终没能在自己的案头绽放--就像他们之间的情愫己经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