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冠口的山风裹挟着细碎的沙粒，抽打在将士们的铁甲上铮铮作响。贾琮勒马立于悬崖边缘，玄色大氅在风中猎猎翻飞。他展开那张用羊血浸泡过的地图，指尖在几处隘口重重划过。
"此处设明哨，驻精兵三十。"他的声音混在风里，却字字清晰，"每人配三石强弓一张，透甲箭五十支，另备猛火油十桶。"亲兵队长王铁柱立刻掏出炭笔，在竹简上记下。
贾琮突然翻身下马，靴底碾碎薄沙粒。他拔出佩刀指向山脊："暗哨设在此处岩洞，洞口用雪松枝遮掩。"刀尖在地上划出三道线，"每日三班轮值，以铜镜传讯——朝阳用黄铜镜，正午用青铜镜，暮色用赤铜镜。"
卫国公李孝恭的坐骑不安地踏着碎步。老将军眯起眼睛望向那陡峭山脊："这暗哨位置..."他突然用马鞭敲了敲贾琮肩甲，"好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连老夫的千里镜都险些看漏。"
"末将惭愧。"贾琮单膝跪地，从怀中取出个黄铜圆筒。筒身刻着精细的刻度，两头嵌着水晶镜片。"这是改良的千里镜，能辨二十里外马蹄印迹。"他转动镜筒某处机关，咔嗒一声弹出三根支架，"每个哨所配两具，用磁石固定在山岩上。"
老将军接过细看，突然发现镜筒底部刻着小小"工部"二字，眉头不由一挑。贾琮低声道："去年冬缴获的鞑靼密匣里，拆出来的西洋机括。"
鹰嘴崖的北坡积雪未消，贾琮却命人泼水成糖果。三百名士卒正在崖顶凿沟，铁镐与冻土相击，迸出点点火星。
"沟深需达一丈二。"贾琮用佩刀丈量着，"底部埋铁蒺藜，每三尺一枚。"他忽然蹲下身，抓起把泥土在指间碾碎，"再掺入碎瓷片——去大同城废墟里挖，要带青花釉的那种。"
随军书记官忍不住问："将军，这是何故？"
贾琮尚未答话，卫国公己冷笑出声："瓷片割肉，伤口最难愈合。"老将军用马鞭指向崖下蜿蜒小道，"待敌军人马挤在这羊肠道上..."鞭梢在空中划出弧线，"放滚石！"
正午时分，贾琮亲自校验火药埋设。二十个陶瓮深埋地下，引线藏在掏空的松枝里。"每瓮装药十五斤。"他检查着引线长度，"崖顶设三道火绳，用浸过硝油的麻绳串联。"
突然一阵狂风卷过，吹散了贾琮束发的绸带。黑发飞扬间，他厉声喝道："赵铁柱！火药库再加三道油毡！"转头对卫国公解释："漠北风里含硝，最易引燃。"
大同城的残垣断壁上，贾琮正在重布烽燧。他亲手调试新制的"子母台"——主台是丈余高的青铜鼎，子台则是半人高的铁盆。
"狼烟配方改了。"贾琮抓了把暗红色粉末撒入鼎中，"硫磺减两成，添入狼粪和晒干的马血。"烟雾腾起时竟凝而不散，在暮色中如血柱擎天。
夜深时，贾琮独自校验火油储备。他命人将桐油、鱼油分储，又特意在城角挖了三个暗窖。"若城破，"他对亲兵耳语，"将左窖油桶滚入中街，右窖油桶推上城墙。"
布置塘报驿站那日，天降大雪。贾琮在沙盘前插下七面小旗，每面旗上都用金线绣着驿站编号。
"每站配双马双卒。"他敲了敲最远的"天枢"站模型，"马匹要大同马与河曲马混编，大同马耐寒，河曲马善驰。"
亲兵呈上新制的传讯竹筒。贾琮拧开机关，筒内竟分三层：上层是红色烟花，中层藏响箭，底层塞着浸过药水的绢布。"白日放响箭，夜间燃烟花。"他演示着机关，"若遇围困，撕开绢布铺地——上面的药字遇水则显。"
布防完毕那日，残阳如血。贾琮独自登上大同城最高处，远眺自己亲手布置的防线。千里镜中，鸡冠口的铜镜反着金光，鹰嘴崖的陷马沟己成黑影，各驿站旗帜在暮色中依稀可辨。
卫国公不知何时站在身后，苍老的手按在他肩上："这防线布置得滴水不漏，便是老夫亲自来攻，也未必能讨得好去。"
贾琮收起千里镜，嘴角微扬："老国公过奖了。边关安危，关乎万千百姓性命，末将不敢有丝毫懈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