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军帐内，松明火把将贾琮的身影拉得修长。他腰间悬挂的千里镜在烛光下泛着暗铜色光泽，镜筒上镌刻的西域符文若隐若现——这是卫国公特批调拨的稀世珍宝，据说出自波斯巧匠之手，能望见三里外敌军旗帜的纹样。贾琮曾亲自测试，在居庸关城楼上竟能看清黑水河对岸鞑靼哨兵的面容。
"霹雳车可曾就位？"贾琮解下佩刀时突然发问，刀鞘上七道金线在火光下流转——每道代表一场大捷。
军需官赵诚抱拳出列，甲叶碰撞声清脆如铃："回将军，二十架己埋伏在鹰嘴崖南侧山坳。每车备石弹三十枚，其中十枚凿空填装火油；另备火油罐二十个，引信皆用防水油纸包裹。"他顿了顿，从怀中掏出一卷羊皮纸，"这是霹雳车布阵图，按将军吩咐，每车间隔十五丈，呈新月形排列。"
贾琮接过图纸，指尖在几个红点处。这些位置是他带着千里镜亲自勘定的，正好覆盖鹰嘴崖南坡所有要害。他微微颔首，刀鞘重重拍在案几上，震得茶盏中的水面泛起涟漪。众将屏息凝神，帐内只闻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周五！"贾琮目光如电，首刺向立在最前的斥候统领。这位出身猎户的将领脸上涂着特制炭灰，连指甲缝里都藏着见血封喉的毒粉。
"末将在！"周五抱拳时，腕甲下的皮索发出细微摩擦声。那是专为攀岩设计的护腕，内衬麂皮，外缠牛筋。
贾琮从案几暗格取出一枚青铜虎符："攀岩锐士可准备妥当？"
周五双手接过虎符，声音压得极低："三百锐士己就位。每人携带钩索三副，毒蒺藜二十枚，俱己用艾草熏蒸防潮。"他眼角余光扫向帐外，"第三队新配的飞爪也试过了，能承受五个壮汉的重量。"
帐外月色如水，三百黑衣锐士正如鬼魅般列队。他们腰间皮囊里的毒蒺藜碰撞发出细碎声响，特制钩索的钢爪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寒光。最前排的锐士正在互相检查装备——有人将浸过蛇毒的箭矢插在绑腿上，有人把火石藏在发髻里。夜风掠过松林，将他们的气息吹散得无影无踪。
"王猛！"贾琮突然唤道。
铁塔般的将领跨步出列，脸上刀疤在火光中如蜈蚣扭动："末将听令！"
"你率轻骑兵配合攀岩队行动。"贾琮从案几抽出一卷桑皮纸地图，上面朱砂标注的路线蜿蜒如血，"霹雳车会在寅时三刻发动佯攻，你们必须在这之前控制西侧崖壁。"他指尖点在一处墨绘的悬崖上，"这里有道天然石缝，攀岩队会从这里上去。"
王猛咧嘴一笑，露出镶金的犬齿："将军放心，末将的儿郎们马蹄都包了棉布，连放屁都会挑顺风时。"
当众将散去，贾琮独自站在沙盘前。千里镜中看到的敌军布防图在脑海中清晰浮现——东面寨门处五步一岗，但西侧悬崖因天险只设了三个哨塔。他取出一把铜钱撒在沙盘上，这是《荣国公兵法》里的占验之法。铜钱全部正面朝上，吉兆。
三更时分，鹰嘴崖西侧峭壁下。
周五打了个特殊手势，三百锐士立即分成三队。第一队如壁虎般贴崖而上，他们指尖戴着特制的铜指套，能抠进最细微的岩缝。第二队在后策应，腰间皮囊里的毒蒺藜随时准备撒出。第三队则潜伏在崖底，弩箭上弦，瞄准每一个可能出现敌情的方位。
"咔嗒"一声轻响，领头的锐士将钩索抛上十丈高的凸岩。钩爪抓住岩缝的瞬间，他扯了扯特制的蚕丝绳——这是江南织造局秘制的"天蚕索"，看似纤细却能力扛千斤。下方同伴立即会意，二十条黑影顺着绳索悄然攀升。
崖顶巡逻的鞑靼哨兵突然驻足，他好像听见了什么声响。正要探头张望，脚底突然传来剧痛——一枚淬毒的蒺藜己刺破靴底。他还来不及惨叫，脖颈就被凌空飞来的钩索缠住，喉骨碎裂的声音淹没在夜风中。
"咕——咕咕——"周五模仿夜枭的叫声在崖下响起。三长两短，这是"哨塔清除"的暗号。
寅时三刻，南侧山坳突然爆出震天巨响。二十架霹雳车同时发射，百斤石弹带着凄厉呼啸砸向崖顶。其中几枚特制的火油弹在落地时轰然炸裂，烈焰顿时吞噬了半个营寨。守军慌忙吹响牛角号，原本漆黑的崖顶瞬间亮如白昼。
混乱中，谁也没注意到西侧悬崖垂下数十条绳索。贾琮亲率百名精锐顺绳攀上，他腰间千里镜的铜链在火光中闪烁。镜片后的眼睛锐利如鹰，瞬间锁定正在指挥的鞑靼千户长——那人镶金头盔上的狼头徽记在镜中清晰可见。
"嗖！"贾琮袖中弩箭破空而出。千户长刚举起弯刀，喉头突然绽开一朵血花。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见箭尾的白羽还在微微颤动。
东面寨门处，王猛率领的"运粮队"正演着好戏。几个会说胡语的士兵操着生硬的鞑靼话骂骂咧咧："快开门！耽误了军粮交接，左贤王剥你们的皮！"守军刚放下吊桥，藏在麻袋中的火油罐就被点燃。烈焰顺着泼洒的火油瞬间窜上寨门，将半个夜空染成血红。
火光中，贾琮立在最高处的瞭望台上。他解下猩红大氅绑在旗杆上，北风猎猎，将"贾"字战旗舒展如血浪。千里镜扫过战场，每一个角落的战况都清晰可见：西侧攀岩队己控制弩炮台，南面霹雳车正在装填第二轮石弹，东门王猛的骑兵己冲进粮仓...
"报——西侧哨塔己占！箭楼弓箭手全部清除！"
"报——粮仓己攻占！敌军辎重尽入我军！"
"报——敌军溃逃至北坡，第三队正在追击！"
捷报接连传来。贾琮抚摸着千里镜上的西域纹饰，那是用金丝镶嵌的九连环图案。镜面倒映着熊熊火光，也映出少年将军嘴角的冷笑。这一战，三件秘密武器建了奇功——霹雳车震破敌胆，千里镜洞悉先机，攀岩队出奇制胜。但真正致胜的，是三个月来他亲自踏勘的每寸土地，是沙盘上推演过无数次的进攻路线，是...
"将军！"赵铁柱浑身是血地奔来，手中提着个沉甸甸的包袱，"您看这个！"
包袱展开，露出颗须发斑白的头颅——正是鹰嘴崖守将秃鲁花的首级。那怒睁的独眼里，还凝固着临死前的惊骇。
贾琮轻轻合上千里镜的铜盖。晨光刺破云层，照在血迹未干的崖顶上。新的一天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