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画大饼！
荣禧堂的会议一散，王夫人便觉双腿发软，扶着金钏的手才勉强站稳。廊下的穿堂风掠过脖颈，激起一阵寒意。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帕子，那方绣着缠枝莲纹的锦帕早己被冷汗浸透。
"太太脸色不大好，可要请太医来看看？"金钏小心翼翼地搀着她，声音压得极低。
王夫人摆摆手，强自镇定道："不必惊动旁人。"她深吸一口气，迈过门槛时险些绊倒，幸而金钏眼疾手快扶住了她。院中洒扫的婆子们见状，都识趣地退到一旁。
内室里，贾政正坐在罗汉床上饮茶。窗外的阳光透过茜纱窗，在他青灰色的首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见王夫人进来，他放下茶盏，瓷器与檀木小几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老爷今日辛苦了。"王夫人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声音却有些发颤。
贾政揉了揉眉心："建园之事迫在眉睫，我们这边需凑足二十万两。"他抬眼看她，"年前你不是从公中支了十万两？加上我们这些年的积蓄，应该够了吧？"
王夫人指尖一颤，手中的帕子险些滑落。她垂下眼帘，掩饰眼中的慌乱："老爷放心，银子...银子是够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几分，尾音几乎消散在空气中。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嬉笑声，是几个小丫鬟在追逐打闹。贾政皱了皱眉，金钏会意，立即出去呵斥。室内重归寂静，只听得更漏滴滴答答的声响。
"那就好。"贾政并未察觉异样，起身整了整衣冠，"此事关乎元春的体面，马虎不得。我去书房看看山子野先生送来的图样。"
待贾政的脚步声远去，王夫人终于支撑不住，瘫坐在绣墩上。她只觉得喉咙发紧，连呼吸都变得困难。那十万两银子早己悄悄补贴了王家，更别提这些年陆陆续续送出去的银钱。若是贾政知道...她不敢往下想，后背的冷汗己经浸透了中衣。
"太太..."金钏捧着热茶进来，见她面色惨白，吓得声音都变了调。
王夫人摆摆手，强自镇定地接过茶盏。瓷器的温热透过指尖传来，却驱不散她心底的寒意。她必须尽快筹到这笔银子，否则...这个念头让她浑身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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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游廊上。王夫人带着金钏匆匆赶往梨香院，连廊下丫鬟们的请安声都充耳不闻。她的脚步越来越快，到最后几乎是小跑起来。
梨香院内，薛姨妈正在绣墩上做针线。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手中的绣绷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见王夫人进来，她忙放下活计起身相迎："姐姐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许久未与妹妹说话，特来坐坐。"王夫人强笑道，目光却不自觉地扫过屋内的陈设。多宝阁上摆着的翡翠摆件、案几上放着的珐琅香炉，无一不彰显着薛家的豪富。
丫鬟们上了茶点，二人寒暄几句后，王夫人端起茶盏，状似无意地说道："宝丫头近日可好？我瞧着宝玉总念叨她，两个孩子倒是投缘。"
薛姨妈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手中的绣帕不自觉地绞紧："宝钗也常提起宝玉，说他聪慧过人，将来必有大出息。"她顿了顿，意有所指，"只是这孩子性子太过纯善，需得有个知书达理的媳妇帮衬着才好。"
王夫人微微一笑，指尖轻轻着茶盏边缘："是啊，宝玉这孩子虽顽皮了些，但心地纯善。若是..."她忽然叹了口气，话锋一转，"只是眼下元春封妃，建省亲别墅是头等大事。银子虽凑了些，还差三十万两..."
室内一时寂静。窗外传来婆子们浇花的声响，水珠溅在石板上的声音清晰可闻。
薛姨妈眸光微闪，缓缓放下茶盏。瓷器与案几相触，发出"叮"的一声轻响。她沉吟片刻，忽然笑道："姐姐若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我们薛家虽不比从前，但二三十万两还是拿得出来的。"
王夫人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却故作矜持："这怎么好意思？"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薛姨妈倾身向前，压低声音道，"只是宝钗年纪也不小了，若能早些定下亲事，我也好安心。"
阳光忽然被云层遮挡，室内暗了下来。王夫人借着这个时机，露出为难之色："眼下府里事多，恐怕要等园子建好后再议..."
薛姨妈心领神会，起身走向内室。片刻后，她捧着一个紫檀木匣子出来，轻轻推到王夫人面前："这里是二十万两的银票，姐姐先拿去应急。"
王夫人假意推辞："这如何使得..."
"姐姐莫要见外。"薛姨妈按住她的手，意味深长地说，"只要孩子们的事有着落，这些不过是身外之物。"
王夫人终于露出真心的笑容，她反握住薛姨妈的手："妹妹放心，宝玉和宝钗的事，我心里有数。"
二人相视一笑，各怀心思。窗外，一阵风吹过，梨花纷纷扬扬落下，洁白的花瓣贴在窗棂上，又很快被风吹走，仿佛从未存在过。
待王夫人离去后，薛姨妈独自站在窗前，望着满园梨花出神。她轻轻着腕上的翡翠镯子，那是当年出嫁时母亲给的嫁妆。忽然，她转身唤来同喜："去请姑娘过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不多时，宝钗款款而来。她今日穿了件蜜合色的衫子，发间只簪一支白玉簪，衬得肌肤如雪。
"母亲找我？"宝钗福了一礼，声音清冷如泉水。
薛姨妈拉着她在绣墩上坐下，将方才之事细细道来。宝钗听完，垂眸不语，长长
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你可愿意？"薛姨妈轻声问道。
宝钗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但很快又恢复平静："婚姻大事，原该但凭母亲做主，只是女儿还想在看看......"
窗外，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也消散了。暮色西合中，院子里牡丹花的香气愈发浓郁，却透着一股淡淡的哀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