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
许昭不敢带着男人逛太久,带着他将南城最有名的寺庙逛了逛,这是小时候许昭常来的地方。幼时,母亲总是拉着她的手,带她带来这寺庙。
寺庙名为「永宁寺」,永宁寺门口前的梧桐树该是有百年岁数了。
进入冬季的梧桐倒像被老天爷裹了层白绒,连最细的枝梢都坠着雪团,风吹过,便簌簌抖落些碎玉似的雪沫子。
今天的香客比往日多了许多,偶尔有裹紧棉袄的人踏雪而来,脚下咯吱咯吱地响。
两人走进寺庙,迈过门槛。佛殿里,巨大的金身佛像巍峨矗立,许昭走过去,跪坐在垫子上,双手合十祈祷,跪坐在佛祖面前,磕头、起身、许愿、再磕头。
许完愿后,她转身望向男人,睫毛上还沾着殿外飘进来的细雪,柔声问他:“你信佛吗?”
男人缓步走到她身前,从香案上取了三支香,就着烛火引燃。火苗舔过香根时蹿起一点暖光,映得他眼睫在眼下投出浅影。
等烟色渐渐匀了,他才将香插进香炉,指尖轻掸了掸落在衣襟上的香灰,转过身回答她。
“嗯,母亲信。”母亲信,所以我也会信。
许昭轻笑一声,了然,继续说着:“其实,我小时候是不相信这些的,毕竟小孩嘛,还没建立起独立的思想,只是母亲带着我来,我变乖乖地跟着她一起烧香拜佛。”
“首到初中时候,我开始住宿了。”
“首到周五某一天,我放学后,照常时间回到家里,看见的却是我的生父许健平,正拿着粗长的鞭子打着她。”
许昭的声音轻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涩:“我当时像是被钉在门口,连喊都喊不出来。母亲蜷缩在地上,头发散着,不停地哭着,想反抗。”
“我连忙跑过去握住生父手上的鞭子,他见我回来,红着眼骂了句‘丧门星‘,便摔了鞭子走了。”
“我扑过到地上扶母亲,她胳膊上全是红痕,却先摸我的脸,问我上了一日的学饿了没有,她马上就去做饭给我吃。那时候我也哭了。”
“那天晚上我怎么也睡不着,偷偷爬起来,就跑到这个寺庙里对着佛祖磕了三个头。不过一周的时间,他们离了多年的婚,终于离掉了。”
“那时忽然就信了。其实我知道,不是信佛就能显灵,但是总得在心中信点什么,能让熬着的人觉得有盼头。后来,我母亲嫁给了傅叔叔我才知道,是傅叔叔帮了我们,尽管是这样,我也万分感激。”
祁聿一字不漏听着许昭讲述自己的过往,这还是她第一次向他袒露自己以前的生活。
他听着,拳头紧握,声音不自觉染上怒火:“你生父现在人在哪?”
“在监狱吧。”许昭淡淡地说,仿佛像是还有什么事情隐瞒起来。
祁聿也不过问,摸着她的发顶,将她的头埋在自己怀里,沉默了许久,才堪堪说出几个字:“你受苦了,昭昭。”
许昭记事早,她开始隐隐约约感觉到父母的婚姻不和谐。
三岁那年的零碎记忆里,总飘着母亲低低的啜泣声,还有父亲摔门时震得窗户发颤的响,但那时她的自主意识还没有形成。
日子一天天过,她长大了,也渐渐看清了那些藏在暗处的伤痕。母亲被打的次数越来越多,她不停地反抗着,但是无果。
瞿知淮不敢告诉自己的家里人,她和母亲曾跑到别处寻求帮助,可这个婚怎么也离不掉,父亲总能用更狠的威胁、更卑微的忏悔,把母亲拽回去。
“没关系,好在都己经过去了。虽然偶尔那些不好的回忆还会来找,但现在的我,真的很幸福。”
许昭眼眶发涩,垂着眼,指节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声音刚出口时带了点发颤的气音。
两人在寺庙里抱了一会,许昭带他走到寺庙主殿后面。
主殿后的光线暗了些,青石板路被树影遮得斑驳。绕过一座栽着麦冬草的小花坛,就见墙角摆着张旧木桌,桌后坐着位裹着藏青棉袍的老奶奶,手里正慢悠悠转着串佛珠。
“王奶奶,还认得我不?”许昭笑着走上前,声音比在殿里轻快些。
王奶奶抬眼瞧了瞧,眼尾的皱纹堆成慈祥的弧度:“怎么会不认得?是昭昭吧,你可好几年没来看我这个老奶奶了,最近日子过得好吗?”她说完目光转向许昭身侧的祁聿,又添了句:“这位是?”
许昭脸颊微微一热,向王奶奶介绍道:“他是我男朋友,祁聿。”
王奶奶闻言点点头,眉开眼笑地望着眼前的男人:“好啊,小伙子长得够俊,配得上我们昭昭,今天来是想来求姻缘?”
许昭忽然有些拿不定主意,她和男人仅谈了两个月,就开始讨论姻缘这个事情似乎有些太早了。并不是她不想,而是感到有些不现实。
正当她准备拒绝,一旁的男人率先出了声:“那麻烦您了,抽一个吧。”
他只从桌角的竹筒里抽了支竹签递过去。王奶奶接过,眯眼瞅了瞅签上的字,又捏着佛珠念了句吉祥话,才把签文递给两人。
【得其所哉,得其所哉】
两人看着桌上的签文都微顿,老奶奶在一旁解读到:“别怕,是上好的签呢。缘分自在眼前,抓牢了便是,祝福二位。”
两人谢过王奶奶,答应改天定再来拜访,他们走出寺庙,不知什么时候起,天己经不知不觉地黑了。
两人牵着手,在街上毫无目的地逛着,路过的人瞧见有这样一对神仙颜值的情侣,都纷纷回头看着。
他们在外吃过晚饭,己经晚间七点后了,许昭决定让祁聿多休息一会儿,将他拉回到了酒店。
回去的车上,男人还痞里痞气地扯了下嘴角,故意凑到许昭耳边小声说:“宝宝这么急着和我回酒店啊,是不是想对我做点什么?”
许昭:“……”没人想和你做点什么。
最终两人还是走到了许昭家附近。
“你要想我。”临别前,许昭小声地和祁聿控诉道。
祁聿恶劣挑眉,凑到女孩耳边“我会日日夜夜的想你。”没半句好话,全是浑话。
许昭无语,脸红了个透,催促着他赶紧离开,让他早些回去休息。
两人又在楼下抱了一会,毕竟,这个短暂的拥抱将会持续到一个月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