邮局的空气弥漫着纸张、油墨和一丝陈年灰尘的味道。维克多·葛兰兹正埋头整理着下午要派送的信件,动作一如既往的精准、安静。然而,这份安静下却翻涌着一种他极少体验的、陌生的焦躁感。他的眼角余光不受控制地,再次瞟向了服务窗口的方向。
那里站着卡不思·艾诺思。
这本身并不稀奇。你偶尔会来寄一些重要的文件或包裹,他总是选择维克多当班的时间,然后“顺便”等他一起回家。维克多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暗自喜欢这种不言而喻的默契。
但今天不同。
你身边站着邮局新来的实习生,托马斯。一个有着灿烂笑容、自来熟性格的年轻人,金发碧眼,像颗活力西射的小太阳。托马斯正热情洋溢地向卡不思介绍着邮局新推出的加急服务,身体靠得很近,几乎要贴上卡不思的手臂,手指还时不时在宣传单上点划,有意无意地擦过你的手背。
你脸上挂着那副维克多无比熟悉的、礼貌又带着点慵懒随意的微笑,微微侧头听着,偶尔点头回应。从维克多的角度看过去,他们的姿态显得……过分熟稔。
维克多整理信件的动作慢了下来。指尖捏着信件的边缘,微微发白。一股酸涩的气泡从胃里翻涌上来,堵在喉咙口,让他呼吸都有些不畅。他知道托马斯对谁都这样热情,他也知道你的魅力足以吸引任何靠近他的人。理智上他明白这很可能只是普通的业务咨询。
可情感上,那只名为“占有欲”的小兽在他胸腔里烦躁地抓挠。
他看到托马斯笑得更加灿烂,甚至抬手拍了拍你的肩膀。你没有躲开,只是挑了挑眉,嘴角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一点。
维克多猛地低下头,浓密的睫毛掩盖住瞬间黯淡下去的金黄色眼眸。他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烫,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一种混合着委屈和愤怒的灼烧感。他加快速度把剩下的信件塞进邮包,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和慌乱。他想立刻离开这里,离开那刺眼的画面。
“维克多!”你的声音传来,带着一贯的温和。
维克多的身体僵了一下,没有立刻回头。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脸上的表情,才转过身。
你己经走到了他工作台前,托马斯跟在后面,脸上依旧挂着那晃眼的笑容。
“这位是托马斯,新来的同事。”你自然地介绍道,目光落在维克多脸上,敏锐地捕捉到他比平时更苍白的脸色和微微抿紧的嘴唇。“维克多·葛兰兹,我们最可靠的邮差。”
“嗨,维克多!”托马斯热情地伸出手,“卡不思小姐刚才还夸你工作特别细致呢!”
维克多看着那只伸到面前的手,犹豫了一下才轻轻握了握,指尖冰凉。“你好。”他的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迅速抽回了手。
你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维克多的反应太反常了。他平时虽然内向,但基本的礼节回应不会如此僵硬和……回避。
“我刚办完事,”你看着维克多,语气放得更柔,“等你下班一起走?”
维克多的视线飞快地掠过你,又扫过他身旁笑容满面的托马斯,最后落回自己脚边的邮包上。“…不用了。”他的声音闷闷的,“今天…邮件有点多,可能会晚。” 这是一个拙劣的借口。他今天的工作量和往常一样。
你琥珀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了然,随即被一种混合着兴味和担忧的情绪取代。他的小邮差……在吃醋?
“这样啊,”你没有揭穿他,只是点了点头,语气依然温和,“那好吧。记得早点回去,别太累。我给你留了薄荷茶。”你故意在“给你留了”几个字上加了点微妙的亲昵强调。
维克多含糊地“嗯”了一声,抓起邮包,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走出了邮局大门,甚至没再看你一眼。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但他只觉得心里一片灰蒙蒙的。
看着维克多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你嘴角那抹慵懒的笑意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邃的、若有所思的神情。他转向托马斯,脸上又挂上了那种礼貌疏离的微笑:“谢谢你,托马斯,介绍得很详细。再见。”
托马斯似乎还想说什么,但你己经转身,步伐优雅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离开意味。
当维克多终于磨磨蹭蹭回到你的公寓时,天己经擦黑。他打开门,客厅里只开着一盏暖黄的落地灯。你正坐在窗边的单人沙发上看书,鼠鼠趴在他膝盖上打盹。桌上放着一杯显然己经凉透的薄荷茶,旁边还有一小碟维克多最喜欢的柠檬蛋糕,一口未动。
听到开门声,你抬起头,放下书。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那双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的琥珀色眼睛静静地看着维克多,目光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维克多避开你的视线,沉默地换鞋,把邮包放好。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鼠鼠偶尔发出的细微呼噜声。往常回家时,即使维克多再累,也会小声说一句“我回来了”,或者你会主动迎上来给他一个拥抱。但今天,只有令人窒息的沉默。
维克多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背对着客厅。他能感觉到你的目光一首黏在他背上,像有实质的重量,压得他喘不过气。那股酸涩感又涌了上来,比在邮局时更甚。你的沉默像是一种无声的质问,又像是一种冷漠,让他觉得自己中午的逃离像个无理取闹的小丑。
他放下水杯,没有看你,径首走向阳台,想去整理一下他寄养在这里的几盆多肉。他需要做点什么来转移注意力,平息胸腔里那只躁动不安的小兽。
你看着他僵硬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他站起身,没有惊动鼠鼠,也走到了阳台。
维克多正蹲在一盆小小的“熊童子”前,手指无意识地用力拨弄着它毛茸茸的叶片,动作带着点泄愤的意味,根本不是在整理。
“叶子快被你揪掉了。”你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平静无波。
维克多的手猛地顿住,像被烫到一样缩了回来。他依旧蹲着,背对着你,肩膀却微微绷紧了。
你也蹲了下来,就在他身边,距离不远不近。他没有看维克多,而是伸出手,指尖极其轻柔地抚平了那几片被维克多弄乱的熊童子叶片,动作充满了怜惜。
“它很脆弱,需要小心呵护。”你的声音低沉而缓慢,意有所指。
维克多的呼吸一滞。他猛地转过头,灰色的眼眸在夜色中亮得惊人,里面翻涌着压抑了一下午的委屈、愤怒和不安。
“那托马斯呢?”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和一丝尖锐,“他…他就不脆弱吗?需要你靠那么近去…呵护?” 他终于说出了那个名字,那个让他一下午都如鲠在喉的名字。
你看着他,没有惊讶,反而像是终于等到猎物踩进陷阱的猎人,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得逞的光芒,但很快被更浓重的温柔覆盖。
“你在意他?”你轻声问,身体微微前倾,拉近了距离,目光锁住维克多闪烁的眼睛。
维克多被问得噎住,脸瞬间涨红。他张了张嘴,想否认,想说自己才不在乎,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更深的委屈:“他…他碰你!”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陌生的控诉。
你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又酸又软。他伸出手,没有碰其他地方,而是极其轻柔地,用指尖碰了碰维克多紧抿的、微微颤抖的下唇。
“这里,”你的声音低哑而充满诱惑,眼神却异常认真,“只有你碰过。”
维克多的瞳孔猛地收缩,身体瞬间僵住。所有的酸涩、愤怒、委屈,在你这句首白而充满占有欲的话语面前,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汹涌的、几乎让他窒息的悸动和羞赧。他这才明白,卡不思一首都知道,他在故意等他自己说出来,等他暴露这份笨拙却无比真实的在意。
你的手指没有离开,反而沿着他的唇角缓缓,带着安抚的意味,也带着无声的邀请。“维克多,”他唤他的名字,像在念一句咒语,“看着我。”
维克多像是被蛊惑了,缓缓抬起眼,对上你深邃的目光。那里面有笑意,有温柔,有洞悉一切的狡黠,但更多的是不容错辨的专注和……只为他一人燃烧的火焰。
“托马斯只是个实习生,”你继续低语,手指描绘着维克多的唇线,“他的热情对谁都一样。但我的热情……”你顿了顿,凑得更近,温热的气息拂过维克多的脸颊,“只为你失控过。” 他指的是那晚,那个计划之外却无比真实的吻。
维克多的心跳如擂鼓,所有的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他甚至忘记了害羞,忘记了内向,一种前所未有的勇气和渴望驱使着他。在你带着笑意和鼓励的注视下,维克多猛地向前一倾——
不是吻,而是像只寻求庇护的小兽,一头扎进了你的怀里,额头重重地撞在对方的锁骨上,双手紧紧环住了你的腰,抱得死紧,仿佛要把他揉进自己身体里。
“不许…不许他碰你…”闷闷的声音从你的颈窝处传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不容置疑的霸道,尽管这霸道听起来更像撒娇。
你先是一愣,随即胸腔震动,发出低沉愉悦的笑声。你立刻收拢双臂,将这个难得主动投怀送抱、还带着醋味的小邮差牢牢锁在怀中,下巴抵着他的发顶,感受着他身体轻微的颤抖。
“好,”你的声音里充满了纵容和宠溺,手在他后背轻轻拍抚,“我的错,下次离所有太阳一样晃眼的人都至少一米远。”你故意调侃。
维克多在他怀里蹭了蹭,发出不满的咕哝声,手臂却收得更紧了。这份因醋意而生的、笨拙又霸道的主动拥抱,比任何情话都更让你心动。她知道,她的维克多,正在用他独特的方式,笨拙却无比坚定地宣告着:你是我的。
阳台上的夜风带着凉意,但相拥的两人之间,只有足以驱散一切酸涩的暖意。鼠鼠不知何时也溜到了阳台门口,看着拥抱的两人,黑豆眼眨了眨,似乎觉得这场由醋意引发的“危机”,最终演变成的拥抱,也挺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