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门在你身后沉重地关上,隔绝了诺顿那双燃烧着深红怒火的眼眸,也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冰冷空气。走廊的灯光惨白刺眼,映照着你脸上残留的狼狈和唇上那抹刺目的暗红——诺顿伤口的血迹,像一枚耻辱的印章。
你背靠着冰凉坚硬的墙壁,指尖颤抖地抚过嘴唇。腥甜的铁锈味混合着消毒水的冰冷,还有一丝若有若无、属于【爱神之泪】的诡异甜腻,在口腔里弥漫开来。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心脏,勒得你几乎无法呼吸。
你把他“烧”回来了。
用最粗暴的方式,最绝望的举动,点燃了他灵魂深处积压的屈辱和愤怒,将那扭曲的粉紫色火焰暂时压制了下去。
但代价……是亲手将你们之间本就摇摇欲坠的信任桥梁,彻底炸成了齑粉。那双深红眼眸里的恨意,是如此清晰,如此冰冷,足以焚毁一切。
医生和护士在病房内待了很久。你像个被遗弃的幽灵,在门外徘徊,听着里面隐约传来的检查声、低语声,以及诺顿偶尔发出的、极其压抑和沙哑的简短回应。每一次听到他的声音,你的心脏都像被无形的拳头攥紧。
终于,门开了。医生一脸疲惫地走出来,看到你,眼神复杂地叹了口气。
“坎贝尔先生情绪非常不稳定,但身体体征暂时平稳了。他……拒绝交流,尤其拒绝谈论刚才发生的事情。” 医生压低了声音,目光扫过你唇上的血迹,带着一丝不赞同和困惑,“艾诺思小姐,我知道您关心他,但……请给他一些空间。任何刺激,尤其是……”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情感上的强烈刺激,对他现在的状态都极其危险。他需要绝对的安静。”
医生的话像冰冷的判决。情感上的强烈刺激……那个吻,无疑就是最致命的刺激。你木然地点点头,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医生摇摇头,带着护士离开了。
走廊再次陷入死寂。你看着那扇紧闭的门,仿佛看着一座不可逾越的冰山。里面是诺顿·坎贝尔,带着对你滔天的恨意和遍体鳞伤的灵魂。而你,是那个点燃了恨火、也被恨火灼伤的……骗子。
你几乎要被绝望彻底吞噬,准备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时——
病房的门,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咔哒”声。
不是被推开,而是……里面的人似乎在靠近门边?
你猛地停住脚步,屏住呼吸,心脏狂跳起来。隔着厚重的门板,你听不到任何声音,但一种难以言喻的首觉让你僵在原地。
门内。
诺顿·坎贝尔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胸膛依旧因为残留的怒火和刚才医生检查带来的屈辱感而微微起伏。额头上伤口在镇定剂和刚才的剧痛后,只剩下麻木的钝痛。
然而,比伤口更让他心烦意乱、如同跗骨之蛆般挥之不去的,是额头上另一个位置的……触感。
不是伤口撕裂的锐痛。
而是一种……温热、柔软、带着不容抗拒力量的压迫感。
还有……那近在咫尺、带着泪痕和恐惧气息的……呼吸。
那个吻。
那个粗暴的、绝望的、印在他伤口上的吻。
每当他的意识试图去回忆刚才“愚人精”占据时的疯狂和扭曲,那个吻的触感就会如同幽灵般浮现,强行打断混乱的思绪,带来一种……极其陌生、极其怪异的感受。
愤怒吗?
当然愤怒!那是赤裸裸的侵犯!是对他尊严最彻底的践踏!尤其是想到自己当时那副被“愚人精”操控、如同怪物般癫狂的样子被对方尽收眼底,甚至……还被那样对待!一股强烈的屈辱感瞬间冲上头顶,让他恨不得砸碎眼前的一切!
但……
就在这汹涌的怒火和屈辱之下,一种更细微、更让他难以理解、甚至想要立刻掐灭的情绪,如同顽固的杂草,悄然滋生。
羞耻。
是的,羞耻!
不是对被欺骗的羞耻(那己经被愤怒覆盖)。
而是……对自己当时那副不堪模样的羞耻!对那个失控的、歇斯底里的、需要被那样…强行“镇压”的自己,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羞耻!
更让他心烦意乱的是,那个吻……虽然粗暴,虽然带着血腥味,但它的目的……似乎只是为了唤醒他?为了压制那个怪物?在那一刻,卡不思眼中……似乎只有最纯粹的恐惧和不顾一切的决绝,没有任何……**愚人精所期待的那种扭曲意味?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被诺顿狠狠地摁了回去!骗子!都是骗子的手段!他试图用更强烈的愤怒来驱散这该死的、不合时宜的羞耻感。
可那触感……那温热的、柔软的、带着绝望力量的触感……却固执地停留在他的额角,像一个烙印。
他烦躁地抬手,不是去撕扯伤口,而是用指背,极其用力地、近乎粗暴地擦拭着你嘴唇触碰过的那块皮肤!仿佛要擦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动作又快又狠,牵扯到伤口也毫不在意。
皮肤被擦得发红,甚至有些刺痛。但那虚幻的触感……似乎还在?
“该死……” 他低咒一声,声音嘶哑,充满了挫败和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慌乱。
他猛地转身,背死死抵住房门,仿佛要将那恼人的触感和门外那个带来一切混乱的源头彻底隔绝。他仰起头,后脑勺重重地磕在门板上,闭上眼,试图将混乱的思绪清空。
然而,眼前浮现的,却不是“愚人精”的粉紫色火焰,也不是卡不思眼中那冰冷的恨意(那是他想象中对方该有的眼神)。而是……
是卡不思扑在他床边,看着他窒息时,那张布满泪痕、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无比真实的脸。
是那个带着血腥味的、笨拙又绝望的吻落下时,那一瞬间贴近的、带着颤抖的温热气息。
“呃……” 一声极其压抑的、意义不明的闷哼从他喉咙里逸出。他感觉自己的耳根,在无人看见的阴影里,不受控制地发起烫来。不是愤怒的滚烫,而是一种……陌生的、让他极其不适的燥热。
这种燥热感让他更加恼怒!他猛地睁开眼,深红的怒火重新在眼底燃起,但这一次,那火焰的深处,似乎掺杂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狼狈和闪躲。
他凶狠地瞪视着病房内惨白的墙壁,仿佛那墙壁就是卡不思·艾诺思那张可恶的脸。他试图用怒火武装自己,驱散那该死的燥热和羞耻。
“混……蛋……” 他咬牙切齿,对着空气低吼,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虚张声势的凶狠,像是在警告门外的你,更像是在……警告自己内心那不合时宜的动摇。
门外。
你依旧僵立着,紧紧盯着那扇毫无动静的门板。刚才里面似乎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闷响,像是……头撞在门上的声音?还有一声压抑模糊的低语?你无法分辨那是什么情绪。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就在你终于耗尽最后一丝勇气,准备转身离开这个令人心碎的地方时——
门内,传来了一个声音。
不是怒吼,不是咒骂。
而是一种……极其压抑、极其克制、带着浓重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别扭感**的声音,透过门板闷闷地传来,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滚。”
只有一个字。
却比任何长篇大论的控诉都更冰冷,更沉重。
然而,就在这个冰冷的“滚”字落下的瞬间,你似乎……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颤抖?不是愤怒的颤抖,更像是……声线失控的尾音?
你愣住了。这和你预想中的滔天怒火似乎……不太一样?
你不敢确定。也许只是他太虚弱了。
但那声“滚”,虽然冰冷,却奇异地没有让你感到被恨意彻底焚烧的绝望。反而……像是一头受伤的野兽,在极度狼狈和混乱中,用尽最后力气发出的、色厉内荏的驱逐令。
你站在原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唇上的血迹己经干涸,留下紧绷的不适感。绝望依旧沉重,但冰冷的恨意之下,似乎裂开了一道极其细微的缝隙。
缝隙里,你仿佛看到了一头蜷缩在黑暗角落的困兽,它浑身是伤,龇着獠牙,眼神凶狠地驱逐着靠近者。但在那凶狠的表象之下,它的耳尖,却在无人看见的阴影里,悄悄地、不受控制地……红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