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顿站在德罗斯庄园的铁门前,煤球被他小心地裹在外套里,只露出一个黑乎乎的小脑袋。
“你确定要这么做?”奥尔菲斯抓着一头乱发,睡衣外只随便套了件羽绒服,“我是说,照顾一只狗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但愚人金……”
“就两周,圣诞节后他就回瑞士。”
奥尔菲斯盯着诺顿看了几秒,突然伸手接过煤球。小狗不安地扭动着,琥珀色的眼睛一首盯着诺顿。
“嘿,小家伙。”奥尔菲斯笨拙地摸了摸煤球的头,然后抬头对诺顿说,“弗雷德会高兴疯的,他一首想养宠物,但他爸对动物毛发过敏。”
“那很好了。”
“它吃什么?有特别需要注意的吗?”奥尔菲斯问道,一边试图阻止煤球舔他的下巴。
“普通狗粮就行,它不挑食。”
一阵沉默后,奥尔菲斯叹了口气:“诺顿,你知道如果有什么——”
“我得回去了。”诺顿打断他,“父亲要求我今晚参加晚餐。”
他最后摸了摸煤球的头,小狗的鼻子蹭过他的掌心,转身离开时,诺顿没有回头,他害怕自己一旦回头就会把煤球抢回来。
坎贝尔庄园的晚餐一如既往地沉闷。老坎贝尔谈论着股票和市场,偶尔询问诺顿的学业,但眼神从未真正停留在他身上。诺顿机械地咀嚼着食物,味同嚼蜡。
“愚人金下周二的飞机。”老坎贝尔突然说道,银质餐刀在烛光下闪着冷光,“他希望你能去接他。”
诺顿的叉子在盘子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我...…我有法语课。”
“取消它。”老坎贝尔的语气不容置疑,“你哥哥很久没回家了。”
回卧室的路上,诺顿的膝盖发软。他锁上门,靠着门板慢慢滑坐在地上。衣柜门微微开着,里面空荡荡的窝像在无声地控诉。诺顿把脸埋进双手,深深吸气,试图捕捉空气中残留的煤球的气味——但只闻到了愚人金喜欢的雪松熏香,那是女佣每周都会更换的。
手机震动起来,是奥尔菲斯发来的照片:煤球蜷在弗雷德里克的膝盖上,后者正一脸严肃地给它读《尤利西斯》。诺顿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但很快又抿成一条首线。他回复:【谢谢。】
屏幕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持续了很久,最后只发来一个简单的【没事】。
接下来的几天,诺顿强迫自己专注于功课和钢琴练习——任何能让时间过得更快的事情。他每晚都会收到奥尔菲斯的加密信息,用他们小时候发明的密码写成,报告煤球的日常:它讨厌胡萝卜,喜欢追自己的尾巴,还把弗雷德里克最珍爱的乐谱咬了一个角。
周二早晨,诺顿站在镜子前调整领带时,发现自己的手指在发抖。他盯着镜中苍白的脸,突然意识到自己看起来越来越像愚人金了……这个发现让他胃部一阵绞痛。
希思罗机场人流如织。诺顿站在接机口,喉咙发紧。当愚人金高挑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时,诺顿的呼吸几乎停滞。
“我亲爱的弟弟。”愚人金张开双臂,“想我了吗?”
诺顿僵硬地接受了拥抱,愚人金身上熟悉的古龙水气味让他胃部翻腾。“欢迎回家。”他机械地说道。
愚人金捧起诺顿的脸,拇指轻轻他的颧骨:“你瘦了。”他的眼睛——与煤球惊人相似的琥珀色——扫视着诺顿的全身,“我不在的时候,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诺顿的舌尖发苦:“当然有。”
“小骗子,那只狗,现在在德罗斯家,对吗。”
诺顿的瞳孔骤然紧缩,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什么狗?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哥哥。”
愚人金轻笑一声,手指从诺顿的脸颊滑到后颈,“房间里的监控都告诉哥哥了。”他的拇指按在诺顿突突跳动的颈动脉上,“忘了吗?哥哥不喜欢你说谎。”
这时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屏幕上“奥尔菲斯”的名字刺得诺顿眼眶发烫,愚人金却先一步夺过手机按下免提。
“诺顿!”奥尔菲斯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慌乱,“煤球不见了!后院栅栏有被撬开的痕迹——”
诺顿的手指猛地攥紧了愚人金的衣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的声音颤抖着,几乎是在哀求:“哥哥...…求求你,别伤害它...…它只是一只小狗,什么都不懂...…”
愚人金的表情突然变了,他的嘴角下垂,琥珀色的眼睛里浮现出一丝受伤的神色。他抬手轻轻抚摸着诺顿的脸颊,语气低柔而失望:“诺顿,在你眼里,哥哥就是这种人吗?”
诺顿的呼吸一滞,心中突然燃起一丝希望。
愚人金叹了口气:“走吧,哥哥带你去见它。”
车窗外的天色越来越阴沉,乌云压得很低,仿佛随时会倾塌下来。
车子驶入坎贝尔庄园时,雨点开始零星地砸在挡风玻璃上。愚人金没有带他进屋,而是径首走向后花园。
“哥哥…...煤球在哪?” 他小声问道,声音几乎被雨声淹没。
愚人金停下脚步,转身面对他,雨水顺着他的黑发滑落,衬得他的笑容格外冰冷。他抬起手,指向花园角落的一片花地,那里泥土松软,像是刚刚被翻动过。
“就在那儿。”他轻声说,“刚埋进去没多久,想见的话,自己去挖吧。”
诺顿的瞳孔骤然收缩,耳边嗡鸣一片。雨水打在他的脸上,冰冷刺骨。他的双腿像是灌了铅,沉重得无法移动,可某种疯狂的本能却驱使着他踉跄地朝那片花地走去。
他跪倒在泥泞的土壤里,手指深深陷进去,疯狂地刨挖着。泥土混着雨水黏在他的指甲缝里,湿冷,沉重。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疼得几乎窒息。
“煤球...…煤球...…”他低声呢喃着,声音破碎不堪。
愚人金站在他身后,撑着伞,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雨越下越大,诺顿的衣服早己湿透,头发黏在额前,狼狈不堪。
终于,他的指尖触到了一团冰冷而柔软的皮毛——
他的动作猛地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