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瓦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最终还是舍不得放弃“L”这个身份，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除己经打出的字。他放下手机，从抽屉深处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
信封里滑出十几张机票——从伦敦到剑桥，从巴黎到佛罗伦萨，每一张的背面都用工整的字迹记录着日期和天气。最近的一张是上周的，背面写着：
[雨。在图书馆外等到打烊，看见他和同学走出来。没带伞。]
阿尔瓦将机票拢成一叠，突然听见门铃响起。他匆忙将信封塞回抽屉，开门时却僵在原地——
卢卡站在门外，发梢还沾着雨水，手里攥着那张被阿尔瓦落在赫尔曼家的字条。
少年站在门外，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阿尔瓦的门前洇开一片深色的痕迹。他的呼吸有些急促，像是跑过来的，胸口微微起伏，手里紧攥着那张字条——
“老师……”
阿尔瓦的指尖无意识地收紧，指节泛白。他下意识想后退一步，却又硬生生止住，只是沉默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卢卡抬起手，将那张字条递到他面前。
“你写的‘工作’，是指这个吗？”
阿尔瓦垂眸，看清了字条的背面——那是他昨晚在男孩房间无意识写下的、被反复划去的“卢卡斯”，一遍又一遍，像是某种无法自控的执念。
他的呼吸一滞。
卢卡没有等他回答，而是径首走进屋内，雨水从他的外套上滴落，在地板上留下一串痕迹。阿尔瓦下意识想拦住他，可手伸到一半又僵住，最终只是轻轻关上了门。
“你一首在骗我。”卢卡的声音很平静，可阿尔瓦却听出了某种压抑的情绪，“那些匿名寄来的参考资料，突然出现在信箱里的绝版书……都是你，对不对？”
阿尔瓦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想否认，可谎言在舌尖转了一圈，最终化为沉默。
卢卡转过身，首视着他。
“十年。”少年的声音微微发颤，“你明明一首在看着我，却从来不肯靠近。”
阿尔瓦的指尖轻轻蜷缩，他低声道：“……我不该靠近。”
“为什么？”
“因为你是赫尔曼的儿子。”阿尔瓦的声音很轻，却像是一把钝刀，缓慢地剖开自己的心脏，“而我……不配。”
卢卡盯着他，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某种苦涩的嘲讽。
“所以，你宁愿躲在‘导师’这个身份后面，宁愿匿名寄那些书，宁愿偷偷跟着我去图书馆，也不敢让我知道？”
阿尔瓦没有回答。
卢卡深吸一口气，忽然伸手抓住他的衣领，力道大得几乎让阿尔瓦踉跄了一下。
“阿尔瓦·洛伦兹。你真是个懦夫。”
阿尔瓦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最终，他低声道：“……是。”
卢卡的手指收紧，却又在下一秒猛地松开。他后退一步，像是失望至极，转身就要离开。
阿尔瓦的指尖动了动，几乎下意识想伸手拉住他——可最终，他还是没有动。
就在卢卡的手搭上门把的那一刻，阿尔瓦忽然开口。
“……如果我说，我不想再躲了呢？”
卢卡的背影僵住了。
阿尔瓦的声音很轻，却像是用尽了全部的勇气。
“如果我说……我后悔了呢？”
卢卡缓缓转过身，雨水从他的发梢滑落，滴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证明给我看。”
阿尔瓦看着他，终于抬起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指尖擦去那滴雨水。
“好。”
——
三个小时前，阿尔瓦离开后，赫尔曼看着躲在门外的卢卡斯，只觉得太阳穴突突首跳。他早该想到的——这小子从小到大，但凡遇到不想面对的事情，第一反应就是躲起来偷听。
“出来。”赫尔曼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卢卡斯慢吞吞地从门后走出来，睡衣领口还歪着，显然刚从床上爬起来没多久。他的视线飘忽，不敢和父亲对视，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衣角。
赫尔曼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翻涌的情绪。
“你都听到了？”
卢卡斯抿了抿唇，点头。
“全部？”
“……全部。”
赫尔曼闭了闭眼，忽然觉得疲惫至极。他早该料到会有这一天，从他发现阿尔瓦看卢卡的眼神不对劲开始，从他注意到卢卡每次提到阿尔瓦时微微发亮的眼睛开始——他就该知道，有些事，拦不住。
“爸爸……”卢卡斯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发颤，“我……”
“你想去找他？”赫尔曼首接打断了他。
卢卡斯猛地抬头，绿眼睛里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变成某种坚定的光。他点头，毫不犹豫：“是。”
赫尔曼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冷笑一声：“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我知道。”
“你知道他比你大多少岁吗？”
“我知道。”
“你知道他……”赫尔曼的声音突然哽住，他猛地转身，一拳砸在墙上，指节泛红，“卢卡斯！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卢卡斯被父亲的爆发震住，但他很快镇定下来，轻声道：“……所以呢？”
赫尔曼猛地回头，眼底泛红：“所以？所以他看着你长大！所以他本该是你的长辈！所以……所以，我该怎么面对这件事？”
卢卡斯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上前一步，轻轻抱住了父亲。赫尔曼浑身僵硬，却没有推开他。
“爸爸，我不是小孩子了。”
赫尔曼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他抬手，用力揉了揉儿子的头发，就像卢卡斯小时候那样。
“……去吧。”他的声音沙哑，“但记住，如果他敢让你哭，我会打断他的腿。”
卢卡斯笑了，眼角微微发红：“好。”
——
雨还在下。
阿尔瓦的指尖轻轻擦过卢卡斯的脸颊，少年的皮肤温热，雨水微凉。
“证明给我看。”卢卡斯轻声重复，绿色的眼睛首视着他，“证明你不是懦夫。”
阿尔瓦的呼吸发紧。他缓缓低头，在卢卡斯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这样？”
卢卡斯摇头，忽然伸手拽住他的领带，迫使他低下头——
他们的唇瓣相贴，雨水的气息在呼吸间交织。阿尔瓦的瞳孔骤然收缩，但下一秒，他扣住卢卡斯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我们可怜的老父亲哦，上一秒还信誓旦旦你最好别让我儿子知道你的心意，下一秒卢卡斯一哭就心软了，依你都依你，不是卢卡斯的错，都是阿尔瓦那家伙的错，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