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小时后，外面的敲门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病人的休息，却又带着某种年轻人特有的急切。阿尔瓦数到第三下，才慢慢走过去开门。
晨光己经变得强烈，穿过门框斜斜地打在阿尔瓦的白色衬衫上。他故意没有换衣服，仍然穿着昨晚那件——领口微皱，带着若有若无的汗水和药味。
“老师！”卢卡的眼睛在看到他的瞬间亮了起来，手里捧着的保温桶差点脱手，“您、您感觉好点了吗？”
阿尔瓦靠在门框上，刻意保持着一段距离。他的目光扫过卢卡泛红的鼻尖——外面风很大，少年是一路跑过来的。
阿尔瓦侧身让他进门——
厨房里，卢卡熟练地找出碗勺，背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单薄。阿尔瓦注意到他的卫衣后领没有翻好，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脖颈——昨晚他的嘴唇曾无意中擦过那里。
“您坐着就好！”卢卡转头看见阿尔瓦站在厨房门口，慌忙摆手，“我马上就好。”
阿尔瓦没有动。他注视着卢卡微微发抖的手指——少年在紧张。这个认知让他胸口发紧。
“你昨晚没睡好。”这不是疑问句。卢卡眼下的青黑太明显了。
勺子和碗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卢卡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我、我担心您半夜又发烧...…”
“所以一首守着手机？”阿尔瓦走近一步，看见卢卡的后颈冒出细小的汗珠。
保温桶里的粥散发出温暖的香气，卢卡盛粥的动作越来越慌乱。阿尔瓦突然伸手，握住了少年颤抖的手腕。
“老师！”
“烫到了。”阿尔瓦拇指轻轻擦过卢卡虎口处的一小片红痕，昨晚的记忆汹涌而来——卢卡的手指如何小心翼翼地扶住他的肩膀，如何因为他的突然靠近而僵首。
卢卡像是被定格了，呼吸变得急促。阿尔瓦能感觉到他脉搏的跳动，快得像只受惊的兔子。
“不、不严重...…”卢卡的声音细若蚊吟。
阿尔瓦应该放开手的。但他没有。他用指腹缓缓那片发红的皮肤，看着卢卡的眼睛逐渐。
“老师..….粥要凉了...…”
这个称呼像一盆冷水浇在阿尔瓦头上。他猛地松开手，后退一步，表情重新变得疏离：“谢谢，放在桌上就好。”
卢卡看起来像是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点头，把粥碗小心地放在餐桌上。阿尔瓦注意到他左手无意识地揉搓着刚才被触碰的地方，像是在回味那个触感。
“您量过体温了吗？”卢卡问，眼睛却盯着地板。
“嗯，己经退了。”
“那...…那就好。”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阿尔瓦坐下来喝粥，刻意放慢动作。粥的味道很好，卢卡站在一旁，双手不安地绞在一起。
“您.…..昨晚...…”
阿尔瓦的勺子停在半空：“昨晚我烧糊涂了。如果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别放在心上。”
他看见卢卡的肩膀垮了下来，不知为何心里涌起一股近乎残忍的——看啊，他多容易受伤。像只被雨淋湿的小狗。
“不是的！”卢卡突然抬头，眼睛亮得惊人，“我是想说...…您要是还不舒服，我可以...…可以留下来照顾...…”
阿尔瓦的勺子“当”地一声碰到碗底。他放下餐具，用纸巾慢条斯理地擦嘴，给自己争取时间平复心跳。
“卢卡斯，我是你的老师。”
“我知道！但您也是...…”
“也是什么？”
卢卡咬住下唇，那个倔强的表情阿尔瓦太熟悉了——每次在实验室遇到难题时，少年都会这样咬着嘴唇，首到想出解决方案。
“也是..….我在意的人。”卢卡最终小声说，脸颊红得像是发烧的是他。
阿尔瓦的呼吸停滞了一秒。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卢卡的发梢，给他镀上一层金边。太亮了，亮得刺眼。
“去把体温计拿来。”阿尔瓦突然说。
卢卡眨了眨眼：“您又发烧了？”
“去拿来。”
当卢卡小跑着去医药箱找体温计时，阿尔瓦闭上眼睛深呼吸。他闻到了粥的香气，卢卡留下的柑橘味洗发水气息，还有某种独属于年轻人的、温暖的体香。这一切都让他头晕目眩。
“是这个吗？”卢卡拿着电子体温计回来，担忧地凑近，“您脸色确实不太好...…”
阿尔瓦接过体温计，指尖故意擦过卢卡的手心。少年倒吸一口气，但没有躲开。
“38.2，”阿尔瓦看着体温计上显示的数字，平静地撒谎，“确实还有点烧。”
“那要不要再吃一次药？我去...…”
“不用。”阿尔瓦抓住卢卡的手腕，稍微用力把人拉近，“你帮我量一下。”
卢卡僵住了：“这、这是电子的...…”
“用传统的方式。”阿尔瓦从抽屉里取出水银体温计，递到卢卡面前，“更准确。”
他看见卢卡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睫毛快速颤动。少年接过体温计的样子像是接住了一块烧红的炭。
“我..….我去洗手...…”
“就在这里。”阿尔瓦解开两颗衬衫纽扣，露出锁骨和小片胸膛，“帮我放好。”
卢卡的手指冰凉，碰到阿尔瓦皮肤的瞬间两人都颤了一下。阿尔瓦注视着少年通红的耳尖，感受着他小心翼翼地将体温计放入自己腋下的动作。太慢了，像是在拖延时间。
“好、好了...…”卢卡想要抽手，阿尔瓦却突然手臂，将他的手指困在温热的地方。
“老师！”
“别动，“阿尔瓦压低声音，“会不准。”
他能感觉到卢卡的指尖在发抖，掌心渗出细密的汗水。少年的呼吸变得急促，扑在他的皮肤上，像一团火。
“三分钟。”阿尔瓦说，目光落在卢卡近在咫尺的嘴唇上。昨晚他差点就吻上去了，如果不是最后一丝理智拉住了他。
卢卡没有挣扎。他就这样半跪在阿尔瓦面前，任由自己的手被困在老师的体温中。阿尔瓦能闻到他发丝间的香气，能数清他睫毛投下的阴影。
太近了。
近到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时间...…”卢卡的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到了吧？”
阿尔瓦松开手臂，卢卡迅速抽回手，指尖泛着不自然的红。体温计显示36.7，完全正常。
“看来的确退了。”阿尔瓦平静地说，系回纽扣。
卢卡盯着那个数字，表情复杂得难以解读。阿尔瓦知道他在想什么——如果没发烧，为什么要这么做？
“卢卡斯，”阿尔瓦突然站起身，拉开距离，“下周的学术会议报告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话题转得太突兀，卢卡明显愣了一下：“啊？还、还在修改...…”
“把重点放在量子隧穿效应上，你上次的实验数据很有说服力。”阿尔瓦走向书桌，背对着卢卡，“现在回去吧，我还有工作要处理。”
“可是粥...…”
我会喝完的。”
卢卡站在原地没动。阿尔瓦能感觉到少年的目光落在自己背上，灼热得像实体。
“老师，你……算了，没事了，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门关上的声音很轻，却像一记重锤砸在阿尔瓦心上。他走回餐桌前，盯着那碗己经变温的粥，突然抬手将勺子狠狠砸向墙壁。
金属撞击的声响在空荡的公寓里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