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银行的狂欢，己至顶峰。
功德金光的余晖尚未散尽，每一只鬼魂的脸上都洋溢着劫后余生的狂热。
他们高举着手中散发着神圣光辉的【阴阳稳定币】，如同信徒高举着神赐的圣物。
“陈行长！真神也！”
“哈哈哈！老子这辈子没这么富过！”
山呼海啸般的声浪，几乎要将忘川河水煮沸。
红袖站在办公室门口，看着光幕上那串足以让阎王都心肌梗塞的资产总额，魂体竟也因这股狂热而微微战栗。
或许，永恒的盛世，真的可以被创造出来。
然而，办公室内的陈默，却缓缓皱起了眉。
他没有看外面狂欢的鬼群。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自己左眼那道冰冷的数据瀑布上。
就在刚才，一个微不足道的异常，如同一粒沙子，掉进了这台神级算力的精密仪器中。
【叮。】
【检测到‘市场情绪指数’出现0.0001%的非逻辑性回撤。】
【正在追溯数据源……】
【源头：客户‘饿死鬼老白’。】
【事件：其‘幸福感’数值，在达到峰值99.8%后，出现瞬时归零，随即恢复正常。】
太快了。
快到像一个幻觉。
但陈默知道，在金融的世界里，没有幻觉，只有尚未被定价的风险。
也就在此时。
那股悸动，毫无征兆地降临了。
它不是声音，不是能量冲击。
是一种……抽离。
银行大厅内，一个刚刚还在手舞足蹈的鬼魂，脸上的笑容，如同被风化的沙雕，瞬间僵住。
他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魂体。
那里，空了。
一种仿佛整个灵魂都被活生生掏空，只剩下一张薄纸外壳的，绝对的、形而上的虚无感，从他魂魄的最深处，疯狂蔓延。
他记忆中，母亲曾做过的那碗红烧肉的味道。
没了。
他记忆中，第一次吃饱饭时的那份满足。
没了。
“我……”
“……好饿……”
他喃喃自语，眼神瞬间失去了所有神采，只剩下一片被饥饿洗劫过的，死寂的灰白。
这声低语，像一道瘟疫的指令。
瞬间，在整座枉死城，启动了同步的连锁反应！
“饿……”
“好饿啊……”
“想吃……我的记忆……为什么尝不到味道了……”
成千上万的鬼魂，痛苦地蜷缩在地。
他们眼中那刚刚被功德点燃的万丈光芒，正在被一种原始、野蛮、不讲道理的灰暗，迅速吞噬、覆盖。
这不是生理的饥饿。
这是……法则层面的抹除！
是六道轮回之中，代表着无尽索取与永不满足的【饿鬼道】法则，正在跨越三界的壁垒，精准地“做空”整个地府的……【饱足】概念！
“行长！”
红袖脸色煞白如纸，她强忍着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仿佛要将她的存在感都吞噬殆尽的虚无，声音颤抖。
“是饿鬼道！是法则攻击！”
做空股价，做空货币，她都见过。
但做空一种“感觉”？！
这是神明才配玩弄的战争！
陈默的左眼，数据瀑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奔流，将这场法则级的灾难，冷酷地解构成他最熟悉语言。
【警告：检测到大规模‘概念性法则攻击’！】
【攻击源头：饿鬼道。】
【攻击模式：‘贪婪法则’正在对‘满足概念’进行无差别覆盖，制造‘形而上学饥荒’！】
【我行核心资产【阴阳稳定币】的信用基石——‘情感链接’，正在因此次攻击而发生剧烈贬值！】
【若放任其发展，地府银行将在七十二小时内，因‘信用抵押物蒸发’而二次崩盘！】
天庭的阳谋之后，饿鬼道的法则绞杀接踵而至。
一环扣一环，精妙、狠辣，不给人留下任何喘息之机。
就在这时。
“咚。”
“咚。”
“咚。”
沉重、肥腻，仿佛是无数腐烂的油膏与脓水混合在一起，滴落在滚烫铁板上的脚步声，从地府的远方传来。
每一步，都让整个枉死城的大地，泛起一圈肉眼可见的、油腻的波纹。
地平线的尽头。
一片由饥饿本身构成的黑色潮水，遮天蔽日，滚滚而来！
那是亿万万形容枯槁，肚大如鼓，咽细如针的饿鬼，汇聚成的绝望之海！
它们吞噬光，吞噬能量，吞噬灵魂！
而在那片黑色潮水的最高处。
一个肥胖到流脓，几乎看不出人形的巨大肉山，被无数饿鬼当做轿子般抬着，缓缓驶来。
他穿着一件由无数张痛苦哀嚎的嘴巴，缝合而成的华丽长袍。
他那张挤满了肥肉的脸上，只有一张贪婪地裂到耳根的巨嘴。
最诡异的是他那双如同肉球般的手里。
他捧着一个……巨大、油腻、由无数生灵的腿骨制成的……白骨算盘！
“噼啪。”
“噼啪。”
他到透明的手指，在算盘上不急不缓地拨动着。
每一次拨动。
整个地府的“饥饿指数”，便会上涨一个恐怖的百分点！
他不是在施法。
他是在……记账。
是在计算，这次精准的法则做空，能为他带来多少“利润”！
饿鬼道主！
那个传说中，以“饥饿”为食，以“贪婪”为本源的，六道之主之一！
他来了。
带着他的饥饿大军，和那份来自天道的催收委托，来进行最终的资产清算！
“陈……默……”
一个油腻、宏大，仿佛是亿万饥饿之声叠加在一起的意志，响彻地府。
肉山那张巨大的嘴，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
他没有说任何废话，只是用最简单，也最不容置疑的两个字，宣读了地府银行的死刑。
“还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