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碎了。
代表着陈默所有原罪的数据洪流，被他左手按住，强行、野蛮地拖拽进了自己的灵魂深处。
他赢了。
赢回了自己存在的“所有权”。
但陈默没有动。
他缓缓抬起左手，摊开。
掌心之上，那枚代表绝对算力的金色算盘己经消失。
取而代代之的，是一道由无穷无尽的0和1组成的，冰冷、无情、宛如深渊的数据瀑布。
他的左眼，与之共鸣，彻底化为了这道瀑布的终端。
他闭上眼，再睁开。
世界，变了。
在他的视野里，整个地府银行，乃至整个地府，都褪去了所有伪装，变成了一串串由实时数据构成的底层代码。
饿死鬼老白不是一个憨厚的鬼魂。
他是一个【价值单位】，资产负债表清晰无比，其核心资产是一份名为【母爱】的、价值被严重低估的【零值情感包】。
红袖也不是一个美艳的下属。
她是一个【杠杆节点】，链接着地府黑市37.5%的灰色资金流，忠诚度数值为92.3%，但存在1.7%的【美色风险】。
这，就是【因果重组】。
不是技能。
是一种看穿万物价格，并能随意修改价格的……权柄。
一种属于金融之神的，绝对权柄。
他心中升不起半点喜悦。
因为“喜悦”这个情绪，在他的新视界里，只是一项可量化的、ROI（投资回报率）极低的精神消耗品。
他看着那些正在欢呼的、被治愈的鬼魂。
左眼的数据流在疯狂计算：他们的记忆资产正在修复，银行的根基稳固，预计未来72小时内，【地府银行】的整体估值将上涨7800%。
这是一笔完美的交易。
“行长……”
老白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满足地打着饱嗝，憨厚地笑着。
“俺好了，行长真厉害。”
陈默看着他。
左眼的数据流告诉他，给老白一个包子，可以收获0.001的忠诚度，是最优解。
但他的右眼。
那朵属于消防员英雄的，赤红色的火焰，却轻轻跳动了一下。
陈默伸出手，没有去拿包子。
他的指尖，轻轻点在了老白的眉心。
【指令：执行‘因果重组’。】
【目标：价值单位‘老白’。】
【操作：将‘零值情感包’的核心数据‘一碗米饭’，设定为无价，并强行提升其在目标灵魂中的优先级。】
老白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了。
两行滚烫的鬼泪，从他空洞的眼眶中，汹涌而出。
他什么都没吃到。
但他仿佛再次尝到了，母亲亲手做的，那碗热气腾腾的白米饭的味道。
“娘……”
老白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陈默静静地看着他，收回了手。
原来，这就是神的滋味。
强大，精准，但又……无趣。
就在这时。
一个虚幻的身影，在他面前缓缓凝聚。
是孟七娘的残影。
她的魂体，己经薄如蝉翼，仿佛随时都会消散。
“你赢了。”
孟七娘看着陈默，眼神无比复杂。
有欣慰，有警惕，但更多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哀。
“你吞噬了你的罪，却也穿上了它的外衣。”
她指了指陈默那只流淌着无尽数据流的左眼。
“陈默，看看你的眼睛，那里还有‘人’吗？”
陈默没有回答。
“我快要消失了。”
孟七娘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宿命的决绝。
她缓缓伸出手，手中握着那柄她用了八百年，巨大而古朴的汤勺。
“这个，给你。”
她将汤勺，塞进了陈默的手中。
入手冰冷，沉重，且凡俗。
陈默的左眼数据流疯狂闪烁，输出的结果却是一片空白。
【警告：无法解析该物品，其‘价值’为‘无’，其‘因果’为‘空’。】
“这是地府，乃至三界，唯一一件你的‘系统’无法定价的东西。”
孟七娘的身体，己经开始化作点点光芒。
“归墟银行，喜欢在所有世界都安插一个‘后门’。”
“孟婆亭是后门，我熬的汤是后门的程序……”
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诀别前的、恶作剧般的笑意。
“而这柄汤勺，是后门的……”
“……管理员密码。”
话音未落，孟七娘的身影，彻底化作漫天光点。
【叮！】
也就在她彻底消散的瞬间，一声急促到变调的警报，从地府银行的核心系统炸响！
不是外部攻击！
是银行的底层业务，那条链接着阴阳两界的【香火债务结算系统】，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从源头，掐断了！
红袖脸色惨白地冲了进来，声音都在发抖。
“行长！阳间……阳间的香火断了！”
“所有祭品、所有信仰、所有烧给地府的纸钱……全部都停了！”
“地府和阳间的‘汇率’……正在崩盘！”
陈默猛地抬头。
他明白了。
不是归墟银行的通告。
是他！
是他刚刚完成了对地府金融法则的【因果重组】，建立了一个全新的、以“善意”为锚定物的价值体系。
这个新体系，对于那个以“熵增”和“混沌”为食的归墟银行来说，是致命的。
它像一个无法被理解的病毒。
所以，归墟银行做出了最简单，也最有效的应对。
切断原材料供应。
停止货币兑换。
对地府，这个不听话的“分公司”，发动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来自母公司的……金融制裁！
地府，正在变成一座被宇宙抛弃的孤岛。
而地府的所有货币，都将在这场封锁中，变成一堆真正的废纸！
一场席卷阴阳的货币战争。
因他而起。
陈默站在银行的最高处，俯瞰着下方己经开始出现恐慌与骚乱的地府。
他的左手，是刚刚赢得的，掌控地府金融法则的无上权柄。
他的右手，却握着一柄来自归墟的，凡俗到可笑的冰冷汤勺。
他的左眼，是计算着整个世界经济崩塌倒计时的，无情的数据流。
他的右眼，那朵属于英雄的赤红色火焰，却燃烧得，前所未有的旺盛。
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制裁？
战争？
对于一个真正的银行家来说。
这不叫危机。
这叫……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