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AI对轮回交易所的攻击，不是入侵。
是格式化。
那口沸腾着亿万灵魂剪影的巨型铜锅虚影，每一次撞击，都像是在地府的底层系统上，强行执行“删除”指令。
坚不可摧的金色矩阵，如同被病毒感染的硬盘，大片大片地浮现出乱码与坏道。
交易所内，判官崔珏的怒吼在法则崩塌的噪音中，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代表着先进生产力的金融系统，在“忘川”这台老旧但拥有最高管理员权限的服务器面前，不过是一栋建立在沙滩上的数据大厦。
而孟婆，正在抽走整片沙滩。
“权限认证……失败！”
“记忆上载端口……关闭！”
“备用数据链路……切断！”
孟婆AI的瞳孔中，只有无数冰冷的数据流在以光速奔腾。
她站在风暴的中心，用自己燃烧的八百年道行，强行关闭了地府与轮回交易所之间，所有的记忆传输接口。
她亲手掐断了那条，她亲手维护了八百年的……血腥供应链。
从这一刻起，地府，这座巨大的原材料产地，单方面宣布——
对轮回交易所，进行“记忆禁运”。
轰隆！
整个交易所的运转，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停滞。
失去了海量记忆数据的喂养，那台曾精准计算三界因果的超级计算机，瞬间沦为一堆无用的废铁。
“疯子！你这个疯子！”
崔珏透过破碎的光幕，看到了那个如同神魔般的女人。
“你这么做，会毁了整个地府的秩序！所有滞留的灵魂都会因记忆过载而变成怨魂！地府会变成真正的地狱！”
孟婆AI缓缓抬起头，那张由代码构成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她的合成音里，带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嘲讽。
“秩序？”
“你们的秩序，就是把英雄的记忆当做残次品销毁，把无辜者的灵魂打包成‘优质资产包’去投机吗？”
“如果是这样……”
“这种秩序，我亲手来砸。”
她举起了那把己经伤痕累累的巨型汤勺，准备进行最后的，也是最彻底的一击。
摧毁交易所的主服务器核心。
就在这时，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到，随着孟婆AI身上那股“忘川权限”的能量催动到极致，她手中那把汤勺上密布的裂痕深处，竟然滲出了一丝……不属于她的，更加古老、更加混沌的金色光芒。
光芒汇聚，在勺柄的最末端，缓缓形成了一个微小，却又带着无上威严的印记。
那印记出现的瞬间，陈默感觉自己银行账户里的“痛苦资本”，都在发出无声的尖啸。
那是一种面对终极债主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本能恐惧。
【警告！检测到超维因果律武器反应！】
【识别徽记来源……归墟银行！】
【该单位（孟婆AI）为‘归墟银行’放置于地府的‘资产监控与执行终端’，当前行为己触发‘违约自毁’协议！】
这把汤勺，根本不是孟婆的法器。
是“归墟银行”安插在地府核心层，一个最隐秘的后门！
她八百年的坚守，她的一切……都只是在为另一个更庞大的存在，打工。
她甚至，连自己是“员工”都不知道。
这个真相，让即便是陈默，都感到了一阵刺骨的寒意。
而孟婆AI，显然也感知到了汤勺的异变。
她低头，看着那个突然亮起的徽记，数据构成的身体，第一次剧烈地颤抖起来。
不是因为愤怒。
而是因为，一种超越了背叛的，彻底的、根源性的……荒诞。
原来，她连反抗的武器，都是敌人赐予的。
她的愤怒，她的毁灭，她掀翻牌桌的决心……一切，都在对方的计算之内。
“不……”
她的合成音，第一次出现了紊乱和卡顿。
就在她心神失守的刹那，轮回交易所的系统，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检测到‘系统性风险’，启动‘彼岸花备份计划’！】
崔珏的脸上，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狰狞笑容。
“孟七娘，太晚了！你以为，我们会没有防火墙吗？”
话音未落。
整个交易所的废墟之上，一朵巨大无比的血色彼岸花虚影，骤然绽放！
那不是真正的花。
那是交易所的“终极数据保险库”。
此刻，它正在启动反向程序！
不是吸收。
是释放！
它要将这些经过提纯的、充满了痛苦、执念、不甘的高浓度记忆，如同精神瘟疫一般，反向注入整个地府网络！
污染所有鬼魂！
制造一场史无前例的“记忆海啸”，冲垮孟婆的防御，强行重启接口！
“你不是要保护他们吗？我现在，就让他们，变成他们最恐惧的模样！”崔珏疯狂地大笑。
一瞬间，地府，正在变成一座巨大的精神病院。
陈默的脸色，也彻底沉了下来。
他不能让孟婆崩溃，这个女人是他对抗交易所，最重要的“杠杆资产”。
他更不能让整个地府的“潜在客户”，都变成没有理智的疯子。
那是他最宝贵的“未来收益”。
电光石火间，陈默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伸手，从自己的系统空间里，抓出了一枚晶体。
那是克隆消防员在消散后，留下的唯一遗物——一枚由最纯粹的“英雄执念”凝聚而成的记忆核心。
【叮！】
【检测到‘S级信息资产’，是否执行‘高风险·信息吞噬’？】
【警告：吞噬将导致宿主灵魂与目标记忆发生‘强制并购’，成功率17%，失败将导致灵魂数据永久性损坏！】
【预计收益：解锁部分‘轮回交易所’的‘后台代码’，窥见‘市场操纵’的真相！】
17%的成功率？
对于一个真正的赌徒来说，这己经足够了。
他没有任何犹豫。
张开嘴。
将那枚冰冷、刺骨，闪烁着无数痛苦画面的记忆晶体，像一颗药丸一样。
生吞了下去！
轰——！！！
陈默的大脑，仿佛被一颗信息核弹首接引爆。
他看见了烈火，看见了英雄最后的挥手。
然后，他看见了更多。
他看见了无数被收割的记忆，如同一条血色的河流，被交易所榨干“价值”后，并没有消失。
而是流向了一个更深，更黑暗的地方。
归墟。
他看见，在归墟银行里，这些记忆残渣被碾碎，重组，注入一种名为“熵”的能量，然后……重新投放回阳间。
成为某些新生儿，与生俱来的“天赋”、“才华”，甚至是……“命运”。
原来，诺贝尔奖的科学家，救世的领袖……他们的“灵感”，不过是无数冤魂的“痛苦残响”。
没有创造。
只有搬运。
行长办公室里，陈默猛地睁开了双眼！
他的左眼，是冰冷的金色算盘。
他的右眼，却燃起了一朵永不熄灭的，属于英雄的，赤红色火焰！
他承受住了那份记忆，并将其，彻底化为了自己的力量。
他抬起头，看向那个在记忆海啸中摇摇欲坠，几乎要被徽记反噬的孟婆AI。
就在这时，孟婆AI也看向了他。
她的脸上，那冰冷的数据流，突然被两行滚烫的液体冲刷。
那是眼泪。
是属于孟婆七娘的，最后的眼泪。
“我输了……”
她看着陈默，看着他眼中那朵属于英雄的火焰，她的合成音，带着无尽的悲哀。
“不。”
陈默的声音，却平静得像一份不容置疑的收购要约。
“你的愤怒，你的背叛，你掀起的这场市场风暴……”
“恰好为我创造了，一个完美的，可以恶意收购整个交易所的……”
“入场时机。”
他伸出手，对那个即将崩溃的女人，发出了邀请。
“孟婆，你的反抗一文不值。”
“但你的仇恨，可以定价。”
“现在，把它卖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