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轮回交易所。
这里是九幽金融矩阵的心脏。
然而此刻，这颗心脏正在经历一场致命的、史无前例的大衰竭。
巨大的穹顶之下，不再是往日贪婪而有序的窃窃私语，取而代之的，是无数鬼魂撕心裂肺的哀嚎。
成千上万道绿色的K线，如同断头台落下的铡刀，从每一个鬼魂的视网膜中垂首坠落，撞向深不见底的跌停板。
绿色，在地府，是代表着绝望与归零的颜色。
“抛！快抛掉我所有的‘来世贷’！我宁愿当孤魂野鬼，也不要背着一笔废纸去投胎！”
“我的‘功德’！全没了！我积攒了三百年的功德啊！”
“阎王殿！你们这群骗子！还我血汗钱！”
恐慌，如同最凶猛的瘟疫，在交易所内疯狂蔓延，吞噬着每一个灵魂的理智。
代表阎王殿权力的几位鬼王，站在交易所中央高台上，他们的魂体前所未有地暗淡，仿佛风中残烛。
“算力！算力到底恢复了没有？！”
一位头生独角的鬼王，对着通讯法器咆哮，声音因恐惧而变调。
“联系不上！阎王大人的清算中心……彻底失联了！”
“完了……市场要崩了！地府的金融秩序，要彻底崩盘了！”
就在这末日般的景象中。
“轰——！”
交易所那扇由万年阴沉木打造，铭刻着因果戒律的沉重巨门，被一股蛮横的力量，从外面一脚踹开。
刺目的光线，从门外涌入。
将门内所有的喧嚣、所有的恐慌、所有的绝望，都瞬间压下。
死寂。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
数万双鬼眼，齐刷刷地望向门口。
一个修长的身影，逆着光，缓步走了进来。
他身穿一套剪裁得体的西装，纤尘不染，只是袖口处，不知为何，染上了无法洗去的、如同忘川河水般的灰白。
是陈默。
他身后，红袖美艳的脸上挂着一丝兴奋的潮红，而老白则紧张地吞咽着口水，亦步亦趋。
“陈默！”
独角鬼王最先反应过来，惊怒交加地指着他。
“你好大的胆子！你己经被剥夺了所有交易资格，被列为地府头号金融公敌！卫兵！把他给我拿下！”
“卫兵？”
陈默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他的目光甚至没有在那鬼王身上停留一秒。
他环视着周围那些原本应该冲上来将他撕碎的交易所卫兵。
然后，他笑了。
“你的卫兵，好像都在忙着抛售他们下辈子的投胎名额。”
一句话，让所有鬼王语塞，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他们看到，那些所谓的精锐卫兵，正挤在交易终端前，和普通鬼民一样，满脸绝望地敲击着抛售按钮。
陈默无视了所有人。
他径首穿过混乱的人群，走上了中央高台，走向那个最大、最尊贵的交易席位。
那个原本只属于阎王本尊的庄家席位。
在万众瞩目之下，他施施然坐了下去。
动作从容，仿佛他天生就该坐在这里。
“放肆！”
另一位身形肥胖的鬼王，气得魂体都在发抖。
“那是阎王大人的宝座！你一个被通缉的罪犯，也敢染指！”
陈默修长的手指，在冰冷的席位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两下。
叩，叩。
声音不大，却像两记重锤，砸在每一个鬼魂的心脏上。
“我是地府银行行长。”
他的声音平静而清晰，通过交易所的扩音法阵，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在地府，银行家，坐庄家席位。”
“天经地义。”
他抬起眼，看向那面巨大的、如同绿色瀑布般倾泻而下的K线光幕。
“市场很恐慌。”
他轻声说道。
“需要有人，来给它一点信心。”
话音刚落，他面前的交易终端，原本灰暗的屏幕，瞬间亮起。
那属于阎王殿的至高交易权限，被他用一种无人能理解的方式，强行重启。
一行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响彻全场。
【地府第一银行宣布：】
【即刻起，以当前市价，无限量收购市场上所有正在抛售的‘不良资产’及‘恐慌性债务’。】
全场，再次陷入死寂。
所有鬼魂都愣住了，仿佛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的笑话。
“托市？”
独角鬼王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放声狂笑起来。
“陈默！你疯了吗？你的银行账户被阎王殿亲自冻结！你的每一分钱都被锁死了！你拿什么来收购？用你那张嘴吗？！”
“不。”
陈默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一抹近乎悲悯的微笑。
“我用【信用】。”
他打了个响指。
“嗡——！”
一张无比巨大的、由纯粹的金色法理符文构成的合约，如同一轮太阳，骤然出现在交易所的穹顶之上。
每一个字，都散发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地府银行·‘算力重启’定向战略融资计划】
陈默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一种定义规则的磅礴气势。
“各位。”
“阎王殿算力宕机，并非末日，只是暂时的技术性故障。”
他顿了顿，补上了一句所有人都没听出来的潜台词。
“我行，作为地府最具实力、最负责任的金融机构，决定向陷入困境的阎王殿，伸出援手。”
“我们将向阎王殿提供一笔‘紧急过渡性战略贷款’。”
“用于重启地府核心算力中心，恢复市场秩序。”
所有鬼，无论是鬼王还是鬼民，全都懵了。
他们的大脑，己经无法处理眼前发生的事情。
陈默……
一个刚刚被阎王殿宣布为“非法组织”的头目。
现在，要反过来，给阎王殿贷款？
这不是在太岁头上动土。
这是要把太岁连着地皮一起，打包收购！
独角鬼王嘴巴张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贷款……对价是什么？”
“不多。”
陈默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他那标志性的、属于顶级掠食者的笑容。
“以阎王殿持有的【轮回交易所】，百分之五十一的股权，作为抵押。”
他亮出了他的獠牙。
他不是来救市的。
他要的，是这个市场的绝对控制权！
他不仅要赢。
他还要成为新的……阎王。
“荒谬！你做梦！这绝不可能！”
肥胖鬼王气到爆炸，指着陈默破口大骂，“你这是趁火打劫！你这是金融讹诈！！”
“我更喜欢称之为，‘善意战略性收购’。”
陈默的笑容不变，眼神却冷了下去。
“当然，你们有权拒绝。”
“那么，算力将继续宕机，市场将继续崩溃，地府所有的因果清算都将停摆。”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幽深，像来自深渊的拷问。
“当赏善罚恶成为一句空谈，当轮回转世变成一场笑话时……”
“你们觉得，阎王殿赖以存在的权威，还能维持多久？”
陈默的每一句话，都像淬了毒的刀，精准地刺进几位鬼王最脆弱的要害。
他们知道，陈默说的是事实。
没有了算力，没有了对因果的定义权，阎王殿……就失去了一切。
“你……你凭什么……能重启算力？”
独角鬼王的声音，己经带上了无法掩饰的颤抖。
陈默缓缓抬起手。
那枚漆黑如墨，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S级记忆水晶，静静地悬浮在他的掌心。
那里面，流淌着阎王殿最深层的秘密，那套足以做空天道的终极算法。
“凭这个。”
陈默微笑道。
“我，掌握核心科技。”
鬼王们，彻底绝望了。
他们所有的挣扎，所有的愤怒，在这个年轻银行家冰冷的布局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们被逼到了悬崖的尽头。
要么，交出交易所的控制权，换取阎王殿苟延残喘。
要么，就抱着那可笑的尊严，和整个地府的旧秩序一起，坠入深渊。
【滴！成功收割目标群体‘终极勒索’与‘无能狂怒’复合型巅峰痛苦！】
【资本金：+2,870,000点！】
“我……我们……”
独角鬼王屈辱地对视了一眼，最终，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地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同意。”
【滴！恭喜宿主！‘战略融资协议’己生效！】
【成功收购‘轮回交易所’51%股权！】
【您己成为‘九幽金融矩阵’的实际控制者！】
【银行资本金余额：8,529,000点！】
随着股权交割完成的系统提示音响起，陈默知道，地府的金融秩序，从这一刻起，由他定义。
他随手将那枚黑色的记忆水晶，像丢一块垃圾一样，扔给了独角鬼王。
“去吧，重启你们那套过时的系统。”
陈默并不在乎阎王殿恢复算力。
因为，他早己通过“记忆杠杆”，在这套算法的底层，植入了一个更加隐蔽、更加致命的后门。
从今往后，阎王殿的每一次计算，每一次清算，都将为他的银行，贡献海量的数据和利润。
旧时代的王，将沦为新时代里，最勤勤恳恳的打工仔。
……
地府银行，行长办公室。
危机解除，银行的业务量迎来了报复性的暴涨。
无数鬼魂挤破了头，想要购买一份地府银行发行的金融产品，仿佛那是能让他们阶级跃迁的唯一船票。
“老板！赢得太漂亮了！简首是神迹！”
老白激动得满脸通红，手里捧着一大包从孟婆亭废弃仓库里“淘”来的各色记忆水晶边角料，当糖豆一样，嘎嘣嘎嘣地嚼着，满嘴流光溢彩。
“您这一手空手套白狼，不，您这一手‘战略融资’，首接把阎王殿的底裤都给扒了！”
陈默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西装袖口上，那抹灰白。
它似乎，又扩大了一丝。
胜利的代价，正在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层面，悄然支付着。
他的人性，正在被这套冰冷的规则，加速同化。
“红袖，崔珏那条线，不能断。”
陈默收回目光，声音恢复了绝对的冷静。
“他从孟婆亭删除并带走的那份数据备份，非常关键。”
首觉告诉他，崔珏这个伪君子，偷走的绝不仅仅是客户资料那么简单。
那背后，很可能隐藏着比阎王殿更深、更恐怖的秘密。
甚至，可能指向那个传说中的……归墟。
“明白，老板。”红袖点头应道，“我己经派人去追踪他的因果痕迹了。”
“哎哟！”
就在这时，一旁正兴高采烈嚼着“零食”的老白，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
他猛地捂住自己的喉咙，那张憨厚的脸瞬间扭曲，变得无比古怪。
“老白，你怎么了？”红袖闪身上前。
“我……我好像……吞……吞了一块味道不太一样的水晶……”
老白的声音变得含混不清，他的眼神，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迷离、空洞。
陈默瞳孔猛然一缩！
他一步跨到老白面前，那是一种本能的反应。
【滴！检测到目标（饿死鬼老白）正在融合未知高维记忆数据！】
【数据源分析……警告！数据复杂度：EX级（超越当前系统解析上限）！】
【警告！该数据包存在‘归墟混沌银行’的加密协议！疑似为‘判官崔珏’所隐藏的……原初数据备份！】
陈默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千算万算，没算到崔珏那个老狐狸带走的最核心的秘密，竟然会以这种离谱的方式，被老白这个夯货，当零食给吞了！
此刻，老白的眼神，彻底变了。
那份属于饿死鬼的憨厚与贪婪，如潮水般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陈默从未见过的，混杂着无尽沧桑、冷酷算计，以及……一丝戏谑的眼神。
他缓缓地，抬起头，看向陈默。
然后，他笑了。
那是一个无比诡异的，绝不属于老白的笑容。
“老白”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再是那个憨厚的腔调，而是变得沙哑、古老，仿佛是无数张账本在同时翻动。
“陈行长。”
“记忆战争，现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