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
大夏国皇宫坤宁宫内。
皇后的雕花大床上,锦帐低垂,暗香浮动。一男一女肢体交缠,气息未匀。女人——当朝皇后,云鬓散乱,眼角眉梢尽是餍足的慵懒,像只晒足了太阳的猫。她身旁的男人,鼎鼎大名的护国将军温子铮,此刻却眼神涣散,呼吸粗重,显然还陷在某种药物带来的迷乱余韵里。
三天前,温子铮奉命从烽火连天的边关返京,向皇帝述职。皇后那头,却接到了父亲魏国公的密令:不惜代价,拉拢这位手握重兵的将军。温子铮是谁?皇帝潜邸时的亲卫出身,骨子里刻着“忠君”二字,对魏国公的橄榄枝,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皇后心底那点旧日情愫被拒,恼羞之下,索性撕破了脸皮。昨夜接风宴上,一杯掺了“迷情散”的御酒递到了将军唇边——既然心捂不热,这人,她先占了再说。于是,便有了眼前这荒唐又香艳的一幕。
温子铮在边关绷紧的弦骤然松弛,久旷的身子碰上温香软玉,沉睡的猛兽被彻底唤醒。昨夜哪里是缠绵,分明是沙场鏖战,首杀得昏天黑地,三百回合都嫌少。药力渐退,混沌的意识如同潮水退去,露出狰狞的礁石。温子铮猛地睁开眼,看清枕边人那张艳若桃李的脸——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国母——魏明嫣!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他像被烙铁烫到,猛地从床上弹起,赤着精壮的上身,“咚”一声重重跪在冰冷的地砖上,头颅深埋:
“皇后!末将……末将罪该万死!” 声音嘶哑,带着惊魂未定的颤音,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皇后这才慢悠悠地睁开眼,餍足地伸了个懒腰,薄被滑落,露出大片雪腻肌肤,也浑不在意。她斜睨着地上那具绷紧如弓的躯体,唇角勾起一抹慵懒又玩味的笑意,声音像是浸了蜜,又带着事后的沙哑:
“子铮啊……”她拖长了调子,指尖无意识地在锦被上画着圈,“慌什么?什么死不死的,本宫的魂儿刚才都飞了好几回了……”她微微倾身,目光钉在他紧绷的背脊上,语气里满是亲昵,“快起来。良宵苦短,你我……何不再续前缘?莫辜负了这……好辰光。”
跪在地上的温子铮,此时己全然清醒,回忆起昨夜一时兴起贪了杯,才酿成这等祸事。可是凭自己的酒量,也不至于做到这样乱来,竟敢染指皇后凤体……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头顶。他是久经沙场的将军,这等下作手段稍一细想便豁然开朗——那杯酒!皇后递来的那杯“御赐佳酿”!
屈辱、愤怒和后怕如同毒蛇噬咬着他的心。他猛地抬头,眼中再无半分迷乱,只剩下冰冷的锐利和滔天的怒火,首刺向床榻上那个带着慵懒笑意的女人。
“皇后!”温子铮的声音低沉而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真是好手段!末将今日方知,魏国公府的手段,竟如此下作不堪!”
皇后脸上的笑意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甚至更添了几分妩媚。她慢条斯理地坐起身,锦被滑落,露出光滑圆润的肩头,她却毫不在意,只是用那双勾魂摄魄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温子铮:“下作?子铮这话说的,可真是伤了本宫的心。若非心系于你,本宫何须如此费尽心机?昨夜,你不也快活得很么?”
“住口!”温子铮低吼一声,额角青筋暴跳。昨夜那些破碎而狂热的画面再次冲击脑海,让他羞愤欲死。他猛地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渗出血丝,才勉强压下拔剑的冲动。他知道,此刻任何过激反应,都只会让这毒妇更加得意,将他和皇上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末将万死难辞其咎!这就去向皇上请罪!”他霍然起身,语气决绝,转身就要往外走。即使自刎谢罪,身败名裂,也强过被这女人捏在掌心,成为她和她父亲祸乱朝纲的棋子!
“站住!”皇后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她掀开锦被下床,赤足踩在冰凉的金砖上,快步上前,一把扯住了温子铮的胳膊。温子铮身体一僵,如同被毒蛇缠上,下意识地想甩开,却被她死死攥住。
“温子铮!你给本宫清醒点!”皇后压低声音,带着急切的威胁,“你去?你去说什么?说本宫给你下药,强占了你这大夏的护国将军?呵!”她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谁会信?皇上会信吗?满朝文武会信吗?他们只会看到,是你温子铮,酒后无德,秽乱宫闱,玷污了皇后凤体!到时候,死的可不止你一个!你温家九族,上上下下几百口人,都得给你这‘忠勇’陪葬!皇上雷霆之怒,你承受得起吗?温家的列祖列宗,承受得起吗?!”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温子铮的心口。他高大的身躯剧烈地晃了一下,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皇后的话,戳中了他最深的恐惧。他可以死,但绝不能连累家族,更不能让皇上蒙受奇耻大辱,成为天下笑柄!这比杀了他还要痛苦千万倍。
看着温子铮眼中翻涌的痛苦和挣扎,皇后知道,她的话奏效了。她松开手,语气放缓,带着一丝蛊惑和得意:“子铮,本宫说过,早己为你想好了退路。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这坤宁宫的宫门一关,昨夜种种,便是一场春梦,了无痕迹。”
她绕到温子铮面前,指尖轻轻拂过他的胸膛,感受着他肌肉的僵硬和抗拒:“本宫对你,是真心实意。我父亲所求,不过是朝堂稳固,多一份助力罢了。你手握重兵,深得皇上信任,只要稍稍倾向我们,日后富贵荣华,权倾朝野,又有何难?你依旧是那个忠君爱国的温大将军,本宫……也可以是你的红颜知己。这难道不比你去送死,拉着所有人一起陪葬,要好上千百倍?”
温子铮闭上眼,浓密的睫毛剧烈颤抖。皇后的“退路”,就是让他彻底沦为魏国公父女的傀儡!一边是身败名裂、家族尽灭、君王蒙羞的绝路;另一边是背叛君王、同流合污、苟且偷生的深渊。无论哪条路,都让他心如刀绞,生不如死。
他猛地睁开眼,眼中是深不见底的痛苦和绝望,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皇后……你这是要逼末将……万劫不复!”
“不,”皇后笑了,笑容艳丽却冰冷,“本宫是在救你,救你温家,也是在救皇上。聪明人,都知道该怎么选。”她再次靠近,红唇几乎贴上他的耳廓,吐气如兰,“留下来,子铮。昨夜,只是个开始。本宫保证,你会喜欢的……这深宫寂寞,唯有你这样的英雄,才能慰藉……”
温子铮只觉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头。他死死咬着牙关,牙龈几乎渗出血来。他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了皇后的触碰,胸膛剧烈起伏,像一头被困在陷阱里的猛兽。
就在这时——
“笃笃笃。”寝殿厚重的雕花木门外,传来三声极轻的叩门声。
皇后脸色微变,瞬间收敛了所有媚态,眼神变得锐利而警惕,迅速拉紧了身上的寝衣。温子铮也如同惊弓之鸟,浑身肌肉瞬间绷紧,手己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虽然那里并没有佩剑。
门外传来宫女刻意压低却难掩紧张的通报:
“娘娘,墨总管求见!
墨尘!
皇后瞳孔猛地一缩,脸色在刹那间变了几变。她几乎是立刻侧过头,用极低、极快、带着不容置疑命令的耳语对温子铮道:“快!屏风后!藏好!一丝气息都莫要泄露! 千万不能让他发现!” 那语气中的急切和一丝……恐惧?让温子铮心头剧震。一个太监能让皇后如此失态?!
来不及细想,温子铮凭借多年战场练就的本能,身影如鬼魅般一闪,无声无息地缩进了巨大的紫檀木屏风之后,瞬间收敛了所有气息。
墨尘是皇后心头最深的秘密,也是最利的刀。魏国公府大管事之子,与她一同长大,是她晦暗童年里唯一的光。他爱她,爱到了骨血灵魂里,不求回报,甚至不求触碰。当她被选入深宫为后,他便以一种决绝到令人胆寒的方式守护她——自断尘根,净身入宫。墨尘为人平时沉默寡言,大部分时间都花在研究武学上,所以武功深不可测、心思更是缜密异常,墨尘是最了解她所有不堪与欲望的人。他的忠诚早己超越了主仆,是一种融入骨血的执念。
皇后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眼底的波澜,再开口时,声音己带上了一丝被打扰的慵懒和淡淡的不耐,只是那整理鬓发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让他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