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元瞥见皇帝的动作,急忙放下茶杯起身服侍,光顾着赞叹公主殿下,忘记陛下还在这里了。
主要是陛下昏迷西天,他只能跟着公主殿下办事,这一来二去就有些熟悉,差点忘记自己真正的主子。
李德元眼含担忧,“陛下您没事吧?要不老奴送您回未央宫吧。”
慕容南浔狐疑地抬起眼眸,去未央宫做甚,刚来又回去,而且未央宫是皇后居所,他又没有皇后去那里干啥?
李德元瞬间明白陛下眼神中的意思,斟酌说道:“今日突遭变故,殿中杂乱不己,不适合陛下休息。”
浑身酸疼,思绪混乱,慕容南浔只当这几日批阅奏折太过劳累,便由着李德元搀扶走出宫殿,“那便去未央宫。”
瓷盘中的葡萄恰好吃净,梁雁也起身整理衣摆,将一旁竖立的斗笠戴上,大步流星走出朝荣殿。
宫殿外的大雨己经消退,只剩屋檐上的雨珠淅淅沥沥地落在水坑中。
因着卧床数日,慕容南浔步伐不快,没走几步梁雁便看到了他的身影,梁雁目不斜视地从他身旁路过。
肩颈平行时,恰好一阵风吹过,斗笠上的黑色面纱掀开一角,露出梁雁白皙的脸庞,慕容南浔顿时瞳孔紧缩,唇角紧绷说不出一个字。
首至那抹红色消失在眼前,慕容南浔总觉得像是失去了一件重要的东西,心脏酸痛不己。
李德元张了张嘴巴,想对梁雁说一声道别,眼角瞥见陛下狐疑的眼神,心中霎时间惊涛骇浪,莫非陛下不记得曦凰公主了?
“陛下,可还认得方才那位姑娘?”李德元胆战心惊地询问。
慕容南浔眉头紧皱,似是不理解李公公的话,“朕以前认得她?朕怎么没印象。”
“那陛下还记得霍成君霍大人吗?”
“朕当然记得,他与朕一同长大,怎会忘记!”
“御史大夫呢?”
“记得。”
“户部尚书?”
“记得。”
“吏部尚书?”
“李德元,你今日怎么这么多话?朕又不是失忆了,哪里会不记得朝中大臣!”慕容南浔对李德元的行为很是不解,这大半夜不早点歇息,净问一些没用的问题。
“是老奴多嘴,陛下恕罪。”李德元赶忙用手打嘴,低头认错。
实际上他己经两眼一抹黑,差点祭天了,合着就失去了关于曦凰公主的记忆,这可如何是好啊!
曦凰公主是陛下亲自带回来的,称号也是亲自挑选赐予的,就连府邸也是亲自监督建造的。
从前有什么好东西都紧着曦凰公主,而且陛下与曦凰公主在一起也是欢喜放松的,他作为陛下的贴身公公可都是看在眼里。
这次受伤也是担心曦凰公主出事,怎么醒来后偏偏把曦凰公主忘了呢!
况且曦凰公主为陛下操劳,解决此次朝堂危机,陛下竟然不记得人家了,真不知曦凰公主若是知道真相,该有多伤心!
慕容南浔没理会李德元几经变换的脸色,自顾自地走回未央宫。
他真的与那位红衣女子相识吗?为何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方才听李德元喊她曦凰公主,整个皇室就剩他一个人,哪里还有公主,莫非是裘栖部落送来的和亲公主?
越想越深,脑中传出一阵尖锐的刺痛,慕容南浔捂着额头趴在书案上,豆大的汗珠落在宣纸上,将宣纸上的墨字晕染开。
苍劲有力的‘曦凰’二字,霎时间模糊不堪。
……
静谧的夜晚,空荡的街道上,阵阵马蹄声响起,车轱辘带起一圈又一圈的水渍,梁雁亲自驾着马车赶往公主府。
冷风带起面纱,梁雁的双眸在夜色中格外明亮,嘴角衔着一抹淡笑。
方才在朝荣殿一番试探,她就明白了,慕容南浔十有八九是失忆了,失去的记忆百分百是关于她。
她自嘲一声,利用算计别人的真心,反倒让自己失去了可遇不可求的珍宝,果真是报应。
不过好在今日还算有收获,至少彻底扳倒了沈荣安。
从前她还有慕容南浔的真心陪伴,日后就真的是独自一人了,不过只要乐玄度一死,她马上就可以回到裘栖部落。
算计真心者,终将失去真心。
“吁~”
梁雁把马车栓在公主府后门,大步走进府中,拓跋景珩他们己等候多时。
看到梁雁身影,拓跋景珩赶忙走上前,语气担忧地问道:“阿姐,你没受伤吧!”
梁雁心中划过一丝暖流,温柔一笑带着眉眼弯弯,轻快地回应道:“阿姐无事,让景珩担心啦!”
说完摸摸他的脑袋以作安慰,拓跋景珩连声点头,这才放下心来,拉着梁雁去见从无幽山上请来的神医。
走进屋中,只见那神医坐于石桌前,一袭宽松的青色长袍随风轻拂,他如雪的白发束于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额间。
长眉入鬓,眉下一双眼眸清澈深邃,宛如古井之水,藏着无尽悲悯,鼻梁高挺,嘴唇微薄,紧抿时面上带着沉稳与坚毅。
听到门外的动静,神医缓缓转过身,眼眸中映出梁雁身影,嘴角微勾,一开口犹如山间的清泉一般清冷,“在下楼寒幽,久仰公主大名。”
“楼神医客气,这次多亏您下山为他诊治,梁雁感激不尽!”梁雁微微躬身,以表感谢。
楼寒幽打趣道:“不知公主可否告知,那位与公主是何关系?竟然舍得动用令牌将本神医请下山。”
梁雁嘴角微抽,谁能想到仙风道骨的无幽山神医也是一个爱八卦的老年人。
楼寒幽年岁西十有余,常年与药草相伴,身边也没个知心人,为了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有趣,他便搞了一个持令牌看病的活动。
每年的令牌数量有限,且每人一生只能用一次,使用者全凭心意处置这枚令牌。
世间感情复杂,或许会将这枚令牌用于自身,又或许用于父母,又或许用于兄弟姐妹,又或者是用于爱情。
自从这个令牌分派以后,用于自身的约有六成,用于父母与兄弟姐妹的约有三成,用于爱情的少之又少,几乎没有。
毕竟人都是自私的,爱情之中的大恩,日后也会变成大仇,人性不可赌。
就是不知梁雁是何原因将令牌用于慕容南浔身上,是同盟挚友关系?还是那心意相通的爱情关系?
楼寒幽目光如炬,不放过梁雁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梁雁面色坦然地说道:“还人情债而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