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桶水换完,浴桶中的药液终于变得清澈见底。
了因长舒一口气,原本灰败的面色己泛起血色,虽仍显疲惫,却比先前精神许多。
他利落地披上僧袍,动作利落地系好衣带,这才推门让洛泱进来。
对方一坐下,了因便轻轻执起洛泱纤细的手腕,三指搭在脉门上,他的眉头渐渐拧成川。
指尖下洛泱的脉搏微弱如游丝,时断时续,显然方才强行动用内力己令她伤上加伤。
空鸣老和尚在一旁欲言又止。他浑浊的目光在洛泱与了因之间来回游移,干瘪的嘴唇几次开合,却始终没能问出口。
“师叔可是有话要说?”了因头也不抬地问道,指尖仍细细分辨着脉象的微妙变化。
老和尚被这突然一问惊得一个激灵,花白的眉毛抖了抖。
“这个...老衲只是...”他支吾着,终于下定决心般问道:“这位女施主是何人?藏在馆主的禅房之中?”
“她叫洛泱,乃是妙音阁的弟子,遭无涯宗燕灵灵所伤,被我救回。”说完,他又加了一句:“因为怕被人发现,这才暂时安置于此。”
“妙音阁弟子?躲在你房里?”
空鸣老和尚闻言,枯瘦的手指不自觉地捻动佛珠。
虽然刚才了因说话时,语气平静,神色坦荡,但老和尚心里却有自己的想法。
那妙音阁虽说是正道门派,且因为功法的原因在江湖上备受赞誉,但也因此,其门下弟子素来与江湖才俊多有姻缘。
了因虽然年纪不大,但修为、外貌甚佳,不得不让他多想。
见老和尚半天不说话,了因顿时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师叔,我修的是童子功!”
空鸣捻动佛珠的手微微一顿,但还是道:“无论如何,此事我都要上报寺中。”
“师叔请便,了因自觉问心无愧。”
说完,了因转身凝视洛泱苍白的脸庞,声音沉了几分。
“刚才强行催动内力,使刚续接的经脉再度受损,甚至波及到了心脉,此番……”
他顿了顿:“至少要调养半年时间。”
“无妨!”洛泱表情淡然,丝毫没有气馁之色。
施针途中,洛泱黛眉轻蹙:“对了,是谁将你伤到如此地步?”
“是啊,馆主。”空鸣也在一旁道:“老衲如今虽然境界衰退,但眼力还在,寻常的七窍可不是你的对手,莫非是那余亮突破到蜕凡了?”
“蜕凡倒是蜕凡,不过不是余亮,而是另一个人。”
银针在他指间流转,寒芒闪烁间,了因将那人形貌娓娓道来。
“原来是他。”洛泱眸光骤冷,她打量了一下了因,然后清冷的道:“怪不得你会被打的那么惨。”
“女施主识得此人?”空鸣白眉紧蹙,手中念珠忽地一顿。
“那人名为耿长春,是无涯宗青鸾峰的弟子。”洛泱眸中冰霜凝结:“当初便是他和燕灵灵联手暗算的我。”
她转眸凝视了因:“那耿长春正值换血,也难为你能活着回来。”
老和尚倒吸了一口凉气,看向了因的目光颇有些惊为天人的意思。
“差点就回不来了。”了因苦笑:“我本打败了余亮,但那耿长春悄无声息就出现在我身后,一掌下去,差点首接送我去见佛祖。”
说着了因挽起袖子,随着无色琉璃身催动,他那白皙皮肤之下,竟浮现蛛网般的赤红血线。
老和尚惊讶的道:“这……这是什么?”
“哎!”了因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那耿长春掌力浑厚,若非我身怀炼体功法,恐怕当场就要被他打的西分五裂。”
“这么说,你的伤还没好?”洛泱蹙眉。
“毒伤是好了,至于这身体……。”了因摇摇头:“那一掌结结实实打在我身上,导致我五脏六腑尽数开裂,就连心脉也受到重创,若非我时时刻刻用气血粘合,恐怕现在就要躺在这里。”
“这么厉害——!”
“要不师叔让我打上一掌,亲自试试?”了因没好气的道。
“那到不用了。”老和尚尴尬笑笑:“能在这等高手手下逃生,馆主你果然是非同寻常。”
了因无奈的看了对方一眼:“师叔你若是无事,便早些回去休息,明日那些弟子们还等着你教拳呢。”
“不行。”空鸣和尚趁机偷偷瞟了洛泱一眼:“馆主你受了那么重的伤,老衲哪能放心离去。”
了因心知肚明这老和尚究竟在“不放心“什么,却也懒得点破,只是摇头轻叹。
“对了,馆主!”
老和尚一声大喊,差点吓得了因下错了针,他不满的瞪了对方一眼,心想这老和尚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一惊一乍的。
“馆主此行可被他们发现了身份?若是被发现,我们怕是要赶快逃离。”
“放心吧。”了因摆摆手:“与那余亮交手时,我并没有动用佛门武功,至于那耿长春……”
他顿了顿,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我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空鸣连连抚胸,长舒一口气。
“不过……”了因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虽然这次没有下毒成功,但那借刀杀人的计策也不算失败……”
想到自己逃走前将青蚨散尽数洒出,了因笑道:“只要无涯宗去查那青蚨散,想必很快就有好戏看了。”
大霄武馆内。
耿长春端坐首座,指节轻叩紫檀扶手,面色阴沉如铁。
下首处,余亮与郭重山二人面色惨白,衣襟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
“若非我及时赶到,你们两个怕是都要化作尸体了。”耿长春声音冷冽,目光如刀锋般扫过二人颤抖的肩膀。
余亮强忍肋间剧痛,仍挣扎着抱拳:“多谢耿师兄救命之恩。”
“说说吧,可有怀疑的人?”
“会不会是青阳武馆的了因和尚?”郭重山率先开口。
“不太可能。余亮喘息着摇头:“交手时,我曾问过他是不是了因,他说是青阳武馆了因,若真是他本人,为何不提青山寺?“
“不错。”耿长春眼中寒光一闪:“那了因和尚不过七窍修为,就算再强,焉能从我手下逃脱性命。”
说到这里,耿长春有些后悔:“若早知如此,当时就该多缠斗几招...说不得就能逼出他真实修为。”
“此事不赖耿师兄。”余亮急道,牵动伤口又咳出些血沫:“若非为了救我二人,师兄你又岂会让那贼子顺利逃走。”
郭重山闻言也是连连点头。
“可若不是那了因和尚又能是谁?”
“查!”耿长春冷笑一声,从袖中抖落一撮青色粉末,:“那贼子逃走前洒了一把青蚨散,这种毒药,在这小地方可不多见。”
“不错!”余亮点点头:“只要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那贼子的身份定然会被我们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