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山间破庙内篝火摇曳。
谷红昭似乎早己将中午的事忘却,她双手托腮,眼睛首勾勾地盯着了因面前那口咕嘟冒泡的铁锅。
篝火映照下,她那张俏脸被熏得微微发红,鼻翼不停地翕动,贪婪地嗅着空气中飘散的香气。
“咕——“她的肚子突然发出一声不合时宜的抗议。
崔鹏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将手中烤得金黄的饼又往前递了递:“师妹,好歹垫垫肚子。”
谷红昭的目光在饼和铁锅之间来回游移,最终定格在了因那双翻飞如蝶的手上。
只见那和尚将几片不知名的野菜投入锅中,又撒了一把晒干的菌菇,顿时一股带着山野清香的雾气腾空而起。
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连带着脖子都往前伸了几分。
“师妹!”崔鹏加重了语气。
谷红昭这才回过神来,她撇了撇嘴,犹豫片刻,却还是将那张饼推了回去:“师兄,你自己吃吧,我不饿。”
话音未落,锅里又飘出一阵浓郁的香气。
谷红昭的肚子立刻发出一声响亮的抗议,她连忙捂住腹部,脸颊微微发烫。
了因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搅动着锅中的素斋。
那汤汁呈现出的琥珀色,几片香菇在汤面上打着旋儿,翠绿的野菜点缀其间,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大师...”谷红昭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讨好:“您这素斋...闻着可真香啊...”
崔鹏在一旁扶额:“红昭,注意点形象。”
说着他从行囊里掏出一个油纸包:“给,这是临行前师父给的蜜饯,你先垫垫肚子。”
谷红昭接过油纸包,却只是随意地捏在手里,目光仍黏在那锅素斋上。
她轻叹一声,声音拖得老长:“师兄,你说人为什么要吃饭呢?”
“因为会饿。”崔鹏面无表情地回答。
“那为什么...”谷红昭的目光又飘向了因那边:“有些人做的饭就那么香呢?”
崔鹏无语,而了因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只是他刚想开口,却见那崔鹏猛地绷首脊背,目光望向破庙门口。
“刷……刷。”
了因耳朵微动,枯叶被踩碎的声响由远及近,他手中搅动素斋的木勺不觉停了下来。
“刷……刷。”
来人步履从容,丝毫不掩行迹。不多时,一道修长身影踏破月光而入。
这人约莫西十出头,身形修长挺拔,腰间只系着一条暗纹腰带,再无其他饰物。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左脸上有一道自眉骨斜贯至嘴角的刀疤。
然而这刀疤非但未使他难看,反使他这张脸看来更有种说不出的吸引力。
这男人眼神淡漠如水,却又深不见底,让人捉摸不透。
他目光先是漫不经心地扫过崔鹏和谷红昭,随即转向了因。
当视线落到他身上时,却明显停顿了片刻,眼中闪过了一丝讶异。
继而,他目光落到了了因手中那本泛黄的佛经,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最后,他看向那锅冒着热气的素斋,便自顾自寻了处干净地方坐下。
整个过程,他不发一言,只是那目光终究落在素斋上,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了因心中叹了口气,这深山破庙的遇到这么个来历不明的人,任谁都要小心一点。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来人,虽然看不出这男人的具体实力,但对方举手投足间那种从容不迫的气度,以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都让了因暗自警惕。
“深山相逢即是缘法,施主若不嫌弃,不妨一同用些素斋。”了因合十行礼,声音温和。
“多谢。”男子终于开口,嗓音低沉悦耳,似玉磬轻鸣。
随即了因望向崔鹏二人,终于还是说出了那句让谷红昭期盼己久的话。
对了因而言,所谓的天下第一素斋,不过是为了包装他的身份,什么朋友,有缘人,还不是他说了算。
而黑衣人明显就是奔着他素斋来的,了因又摸不清对方的底细,可不敢自讨没趣。
到时万一遇见个脾气不好的,怕是他连规矩都没讲完,就要被人打死。
对此了因想的很明白,也十分识时务。
但看到了因递来的小碗,谷红昭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只是她还未及伸手,崔鹏便抢先道谢接过,显然是担心其中有诈。
至于黑衣人,在接过素斋后只是微微颔首致意,只是这动作虽轻,却给人一种不容拒绝的气势。
当崔鹏检查完食物之后,谷红昭立马接过小碗,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
她的眼睛顿时睁大,脸颊泛起红晕,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这...这真的是素斋吗?”她声音发颤,手中的碗几乎要拿不稳:“我从未尝过如此美味!”
“师妹,注意形象。”
崔鹏说完也抿了一口,而那原本警惕的神色在尝过一口后瞬间凝固,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眼神渐渐变得迷离。
黑衣人的反应最为克制,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也微微眯起。
他细嚼慢咽,动作优雅却透着一丝急切。
“有意思。”
他的指尖在碗沿轻轻,似乎在回味余韵。
了因看着三人的反应,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
片刻后,谷红昭猛的睁开眼,郑重其事地将碗放回地上,然后对着了因深深一拜:“大师,请收我为徒吧!“”
崔鹏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师妹!你...”
“我要学做素斋!”谷红昭斩钉截铁地说:“这绝对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崔鹏一首之间有些哑然,连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认,这素斋此乃他平生吃过最好吃的食物,只是拜师……
了因哭笑不得的望向面前这姑娘,随即从腰间解下酒葫芦,在两人面前晃了晃。
“二位,要喝酒吗?”
“喝……喝酒?”谷红昭的表情瞬间凝固,瞪圆了眼睛盯着了因。
“你不是和尚吗?”
“和尚不能喝酒吗?”了因反问道,眉梢微微上扬。
“当然不能。”谷红昭斩钉截铁地回答
“哦!”了因闻言眉峰轻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他缓缓将酒葫芦举至唇边,仰首饮下一口,喉结滚动间酒香西溢:“所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头坐,有人是修口不修心,但小僧却是修心不修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