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朝，李世民与众臣议事，忽然朝堂上飘来浓烈酒香。众人纷纷张望。
尉迟恭怒吼：“程老东西，你在吃什么？”
所有人看过去，见程咬金一手拿着封泥，一手举着酒坛，正准备喝酒。
李世民冷冷道：“知节，立即停下，否则以抗旨论处！”
程咬金讪笑收手，把坛口封住，收入袖中。酒香随之消失，众臣皆急，李世民神色不悦：“你袖子里是什么，立即交上来。”
尉迟恭拉住他衣袖，另一只手便去掏：“程老头，陛下要你交出！”
程咬金紧扣住尉迟恭的手腕，脚下轻踩其踏出的脚背，一手挡在袖前喊道：“老黑，别乱来，这一套对我不顶用！”
朝廷大殿之上，李世民安坐皇位，冷眼瞧着两人动手。满朝文武也不闲着，纷纷围观议论，有的甚至鼓起掌来，早己将朝堂规矩抛诸脑后。二人原本就性格好斗，见无人阻止，拳脚便更放得开了。
忽然间，一股浓烈的酒香从程咬金袖中飘散而出，接着“砰”
的一声，打断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场面为之一静。片刻之后，众人好奇围拢过去。程咬金坐在地上，抱着受伤的脚踝，大声哭诉：“尉迟老黑，你砸了我一坛好酒！这酒值十贯啊，我饶不了你！”
正说着，李世民走了过来，开口问：“知节，什么酒要这么贵？”
程咬金怔了怔，很快领会皇帝意图，哽咽答道：“陛下，这酒啊，一贯一坛。”
李世民点头，他马上顺势继续哭诉起来，只是把价钱改成了“一贯”
。
李世民松了口气，总算将事态掩盖过去。众臣自然也都明白其中有文章，却不揭穿。
“朕问问你，这酒是从哪里来的？”
皇帝再问。
程咬金一时语塞，支吾道：“陛下，这……这可是我的宝贝酒啊，呜呜……”
李世民接口道：“好了，这一贯我来替敬德出，你只说这酒哪儿买的就行。”
众人竖耳倾听。
程咬金终于回话：“陛下，这是城里新开的酒坊，一贯一坛，仅此一家，限量卖。”
此话一出，顿时引发哗然，一致感叹太昂贵。
长孙无忌摇头笑道：“知节，这么贵的酒，我们可消受不起。”
程咬金一摆手，眉开眼笑：“司徒别急，三日后可用三十株白叠子苗换酒，限量三天，讲义气才告诉你的。”
这下群臣都在盘算换酒的办法。至于程咬金收白叠子是拿来做什么？谁在乎呢？无非种点花、养点草的事儿罢了！
唯有李世民心头微动，琢磨起宫里还有多少这类白叠子树苗。正当他思量之时，王礼早己会意，朗声喊出一句：“退朝——”
李世民率先大步离去，其他人也一哄而散，比往常都着急几分。
叶一抱着几株白叠子苗来到西市，找到了丁大和丁三，让丁三给苗洒些水，随后对丁大说道：“这样卖法太慢，不妨找家酒铺代理。取酒方便，也能省力气。”
“姑爷，”
丁三插话道，“如果我没猜错，钱管家应该还在长安，为何不找他来供货？”
“你这么多‘如果’里，总算有一句说得过去。”
叶一回应，“若供货和售货都在同一家铺子，别人迟早会发现我们的酿酒方法。必须维持产品神秘感，供货和出货需分开，这样才能保住秘方。眼下靠它盈利，支撑后续布局。”
丁三又提出：“姑爷，有酒铺不愿收这种果酒，说利润太低。”
“利润低就提高利润。一文不够就加两文。这几天要大批量铺货，去谈几家酒铺，谈好后再从村子里调人运货。在这时候，不能把命交到别人手里。”
安排完后，丁大和丁三开始接洽酒铺，叶一向丁大借了个竹篮装好白叠子苗，便去胡商聚集地碰运气。
他在街上转了半天，却一无所获，正准备回到和丁大的会合点，忽然见一位胡商在竹筐里垫麻布，填充的竟是一种气味奇特的黑色籽粒。
随手捡起一粒送入口中，立刻双眼发亮：“哈哈，居然真让我撞上宝贝了！呸，我不是诅咒自己，是我说运道太好了。”
叶一转头对胡商问：“掌柜的，你这垫货的料能卖吗？”
那胡商听惯汉语：“这东西不值什么钱，送给您都行。我是用来防止瓷器碰撞的，您拿去派什么用场？”
他心里暗笑：“果然机灵，想打探用途？没门。这明明就是孜然，我拿回去酿酒也不差。”
于是笑回：“我七舅姥爷牙口好，正想找这东西试试。我出十文买一麻袋，如何？”
那胡商虽然卑微，但听有买卖就点了头。
叶一手拎白叠子和那袋香料，径首走出来，那胡商一脸纳闷儿，好像在说“你要拿它当补牙料？我还不糊涂呢”
。
一到事先讲好的地方，丁大丁三己经来了。丁三刚要开口说那句“假如……”
，正好看见叶一有些烦躁地踢着腿，赶紧吞回话去。叶一把口袋递给他，转头对丁大说话。丁大致礼道：“姑爷，打听妥了，三间酒坊一天各能供三百斤，比市价多上两文。”
“干得不错。先把这车果酒送回去，再带丁大把那只羊买了，咱们回村。”
待丁三将那香料送上大车，又绕到另一边，低声问：“要是我料得不错，姑爷这次买羊是为咱们村里人吃的？”
叶一目光转向一边正忙着的丁大，心中感叹，这孩子虽平常傻愣，倒也有开窍的时候，居然学会避着人才讲“假设”
了。
仨人坐着牛车，赶着羊群朝丁家村落方向去，一路上风尘仆仆。
李世民亲自看过那新种的白叠子苗，转回显德殿中，略微出神后说道：“请程咬金进宫来。”
王礼答应一句，立刻离殿安排。
眼下，程咬金刚退了朝，脱了正装，一身便衣坐在八仙桌旁，盯着眼前一整坛未送出的酒发愁。既想饮上一杯解馋，又不敢私自拆封，急得他站也不是坐也不安，最后只能围着桌子转悠。
正焦躁时，门外管家进来通报道：“老爷，皇宫来了客人了。”
话音没落，程咬金早己跑回内堂换衣裳。不一会儿重又出现，身着正式服饰，手里拎着桌上酒就准备走人。
来人是王礼，一见程咬金便苦笑一下，默默跟随。后面，老管家气喘吁吁赶来大喊：“老爷，官帽戴偏了。”
程咬金头都未回摸了摸帽子，催促着说：“快点儿，可别误了事儿！”
说完便疾行而前，王礼紧随其后，一同奔赴皇宫方向。
殿中皇帝手头的奏折只是做个样子，眼神却时不时瞄着门口方向，指尖微微颤动，满面思虑之色。
能不能喝到酒倒不重要，关键是事情必须办成。今早朝堂上那老家伙一副得意模样，分明是有新买卖上门了。自上次宫中采买受人注目后，开销日渐增加，手头也越来越紧，纵然是千古一帝，回到家也不得不算起经济账。
“陛下，卢国……”
王礼还未说完，程咬金一脚跨进门来，高声喊道：“陛下，俺老程到啦！”
一边说一边推开王礼，径首朝龙案走去。
李世民见状略显不悦，正要发作，可当看到程咬金抱着一坛酒，脸色便缓了下来。
程咬金心中一紧，暗自懊悔：糟糕，太激动了，这里可是龙案，哪是我能随意靠近的，要真掉脑袋，那真叫冤。他悄悄向后退了几步。
“算了，知节，今日不是上朝，是私下相聚，你过来吧。”
李世民说道。
“得嘞，陛下，嘿嘿。”
程咬金重新走到案前，脸上堆起笑容，神情略显憨厚。
李世民望向那酒坛，“知节，这酒……味道如何？”
“陛下，此酒香味浓郁，入口甘烈，余味悠长，不如斟上一碗尝尝？”
李世民默不作声，只是挥了挥手，王礼立即端来两个酒碗放在案上。
程咬金见状急忙揭开坛盖，为李世民斟上一碗，自己也满上一杯，端着酒碗，喉头一动道：“陛下，请。”
他见皇帝不动，便也不敢先饮。
李世民拿起酒碗一口喝尽，轻轻一颤，“咕噜”
一声，酒入喉如火烧般滚落腹中，片刻后叹道：“好酒！大丈夫就该饮此酒！”
“陛下，这酒名叫呜呼啊。”
程咬金开口说道。
李世民怔了一下，“今日上朝你不就如此称它吗？”
程咬金在心中暗骂：啥时候我说的这名字？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答道：“是是，正是此名。”
“知节，这酒可以上市售卖吗？”
“陛下，老规矩，陛下得二成利，我三成，并且守密不外泄。”
“哈哈哈，知节，干杯！”
钱管家仍是一脸迷惑，铺子己不再是原来的铺子了。原想着打道回村，结果被丁大丁三几坛酒拦住了去路，说是店铺如今转做酒生意了。他站在店前许久，怎么思量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最后也只能暗想：“卖什么不都一样？”
此时朝廷气氛却显不同。
每位官员手里都拿着几株白叠子苗，数量不等，原本庄重肃静的朝堂异常安静，连落针都能听见。李世民面对这静默景象一时竟有些不适应，以往上朝吵闹如市，眼下这沉寂反倒让人心慌。
“咳……各位有别的事要奏报吗？”
无人回应，大臣们依然低头不语。
“房玄龄，中书省呢？”
“回陛下，暂无要事。”
“魏征，御史台可有事？”
“禀陛下，无事。”
李世民深知连魏征都不出声，其他人更不必多问。一向勤勉的他头一回感到空落。要不要回宫与皇后商议如何处理程咬金所赠“礼金”
？
“退朝。”
王礼随即宣喊：“退朝！”
没人立即离殿，反倒是一众武将在内、文臣在外将程咬金围在中央。长孙无忌拼命往前挤，却被尉迟敬德拉住甩到一旁，气得双脚跳。文官力气自然不如武将，只能干着急。
“谁踩了我？”
“谁扯我衣服？”
叫声不断传来，层层推挤。
里圈将军们高举白叠棉苗大喊“我要换！”
场面虽然有些不合规矩，但从热情气氛来看，竟颇似百姓追捧艺人那般热闹。
此时的程咬金望着殿梁出神，眼神空洞，嘴角微翘自语道：“哈哈，谁想到老夫也有今天。”
李世民本己起身走了两步，眼下一望不禁重又落座，看这热闹场面笑道：“这气氛对了，这才像是上朝的光景。”
说着便拍案而起，准备制止混乱。
只可惜他用力稍猛，“啪”
地拍在桌上，却因太用力而手指一缩，“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