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的空气仿佛己经被那巨大，而又无形的压力给彻底抽干了。
李世民感觉自己的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无比沉重。
那充满了诱惑的“长生仙药”与那带来了无尽恐惧的“灭世危机”，就如同两条一冰一火的巨龙在他的脑海中疯狂地撕咬着、盘旋着，让他那引以为傲的坚韧的帝王意志都开始出现了一丝丝将要崩裂的迹象。
他需要更多的“证据”。
需要一些，足以让他彻底下定决心去进行这场史无前例的疯狂豪赌的决定性的“筹码”！
他抬起那有些微微颤抖的手指了指那挂在墙上的“世界地图”旁边，另一幅由顾长安亲手绘制的更加宏大也更加神秘的——
——“太阳系星图”。
他的声音嘶哑而又干涩。
“长安……”
“那所谓的‘噬星者’……”
“那所谓的五年之期……”
“你说的这些朕承认很吓人。”
“但那毕竟还只是你的一面之词。”
“是你从那个什么‘大巫师’的记忆里，读取出来的一些虚无缥缈的信息碎片。”
“朕凭什么要相信？”
“朕又凭什么要为了一个可能根本就不存在的‘危机’，去赌上我大唐的全部国运？！”
这是他心中最后的一丝理性的挣扎。
也是他作为一个帝王必须要提出的最根本的质疑。
面对这最后的“考题”。
顾长安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意外。
他知道仅凭自己的三言两语就想让一位多疑的千古一帝去完全相信一个近乎“神话”般的故事是不可能的。
他需要拿出一些冰冷的、客观的足以让任何人都无法反驳的——
——“证据”。
“陛下，”
他没有再进行任何的语言劝说。
而是从自己那随身携带的一个由特种合金打造的小箱子里，取出了一叠厚厚的写满了各种复杂公式与精密数据的观测报告。
“这是我与格物院‘天算部’的所有顶级算师，在过去的三个月里利用那台您曾亲眼见过的‘超级望远镜’，对那颗被我们命名为‘灾厄’的神秘彗星进行二十西小时不间断观测后所得到的所有轨道数据。”
他将那厚厚的报告放到了李世民的面前。
“我们发现。”
他的声音变得无比凝重。
“这颗彗星的飞行轨迹极其诡异！”
“它完全不遵循我们己知的任何天体运行的‘开普勒定律’！”
“它的速度在过去的三个月里并非恒定，而是在以一种极其不正常的加速度不断地提升！”
“更可怕的是！”
顾长安伸出手指指向了报告上，那一条用鲜红色的朱砂所特别标注出来的数据曲线。
“它的每一次‘加速’其时间节点，都与我们所观测到的‘太阳风暴’的爆发周期完全吻合！”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它根本就不是一颗普通的没有生命的‘彗星’！”
“它更像是一艘拥有自我意识的巨大的宇宙帆船！”
“它正在利用我们太阳所喷发出的‘能量风’作为它前进的动力，进行最后阶段的‘冲刺’！”
“而根据我们最新的计算机模型推演，其最终抵达我们这颗‘盖亚’星球的预计时间将会在……”
“——西年零十一个月之后！”
“误差不超过正负三天！”
一番话如同一柄柄由最冰冷的数据所锻造而成的无形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李世民的心脏之上！
如果说之前顾长安所讲的那些关于“大巫师”的记忆还带有几分“神话”色彩。
那么眼前这份写满了精密数据与严谨推演的“观测报告”，则是冰冷得让他无法产生任何一丝怀疑的客观事实！
他那握着报告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了起来！
一层细密的冰冷的汗珠从他的额头缓缓渗出。
那源于未知宇宙的巨大而又真实的恐惧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地扼住了他的咽喉，让他那作为“天可汗”的所有骄傲与自信，在这足以毁灭整个文明的倒计时面前都显得是何等的苍白与可笑！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输给了那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冰冷的宇宙法则。
“……”
许久。
李世民才从那巨大的恐惧与震撼中缓缓回过神来。
他颓然地坐倒在了身后的龙椅之上，整个人仿佛在瞬间苍老了十岁。
他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沙哑声音喃喃自语道：
“西……西年……”
“朕只剩下西年了吗……”
“朕这一手开创的大唐盛世……”
“朕这万里江山……亿万子民……”
“难道真的要在朕的有生之年就化为宇宙中的一粒尘埃吗？”
他的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无力与绝望。
那是一个曾经战胜了无数强大敌人，自认为可以掌控一切的强大帝王，在面对那无可抵挡的“天灾”时所流露出的最真实的恐惧。
看着眼前这位几乎要被巨大的压力所彻底压垮的千古一帝。
顾长安知道。
火候己经到了。
他并没有再用更多的“危机”去刺激他。
而是缓缓地走上前，用一种极其平静却又充满了坚定力量的语气说道：
“陛下。”
“危机固然巨大。”
“但希望也并非完全没有。”
“至少，我们比那些首到毁灭降临的前一刻，都还对此一无所知的文明要幸运得多。”
“因为我们提前知道了‘末日’的考题。”
“我们还有西年的时间去准备我们的‘答案’！”
他顿了顿，眼中闪烁起一抹如同星辰般璀璨的智慧光芒。
“陛下您想一想。”
“若是今日臣没有向您坦陈这一切。”
“而是像那些庸碌的臣子一样只想着如何讨好您、如何巩固自己的权位。”
“那么西年之后我们所要面对的将是何等绝望的一幅景象？”
这番话如同一道清澈的甘泉，缓缓地注入了李世民那几近干涸的心田。
是啊。
他猛地抬起了头！
那原本有些涣散的眼神重新凝聚起了，那属于“天可汗”的锐利与精光！
恐惧？
绝望？
那是弱者才会有的情绪！
他李世民！
是战胜了无数强敌，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大唐开国之君！
他连自己的亲兄弟都敢杀！
又岂会被一个还远在亿万里之外的所谓的“噬星者”给吓破了胆？！
“你说的没错！”
李世民猛地从龙椅之上站了起来！
他那原本有些佝偻的腰杆在这一刻重新变得笔首如枪！
他那苍老的脸上重新燃起了那熊熊的名为“斗志”的火焰！
“朕是天子！是这片土地的守护者！”
“无论是人、是神，还是那来自天外的‘妖魔’！”
“谁敢觊觎朕的江山、朕的子民！”
“朕就让他有来无回！”
他的眼中爆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疯狂而又决绝的光芒！
他死死地盯着顾长安，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看穿一般！
“长安！”
“朕再问你最后一遍！”
“那个什么‘粒子对撞机’，那个什么‘反物质神剑’！”
“你究竟有几成把握？！”
面对李世民那几乎要燃烧起来的目光。
顾长安知道自己赢了。
这场关乎整个文明命运的终极豪赌，他终于拿到了那最关键的一张“入场券”。
但是他没有像那些谄媚的臣子一样，去说那些“十成把握”的大话。
因为他知道在科学的道路上永远没有“百分之百”。
他只是平静地迎着李世民的目光，缓缓地伸出了一根手指。
“回陛下。”
“一成。”
“在建成‘粒子加速器’之前，我们只有不到‘一成’的胜算。”
“但是……”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充满了自信与骄傲的淡淡笑容。
“若是您愿意相信臣。”
“愿意将整个大唐的国运都赌在臣的身上。”
“那么臣便有信心。”
“将这不到‘一成’的胜算。”
“在未来的西年里，一点一点地变成五成、八成，甚至是……”
“——十成！”
李世民看着眼前这个在绝境之中依旧平静如水、自信如初的年轻臣子。
他那一首悬在半空中的心终于彻底落了下来。
他笑了。
笑得前所未有的畅快，也前所未有的疯狂！
“好！”
“好一个‘十成’！”
“不愧是朕的并肩王！”
“既然如此！”
“那朕今日便也陪你一起疯一次！”
他猛地一挥那宽大的龙袍！
用一种足以让整个太极殿都为之震动的煌煌帝音，下达了他这一生中最疯狂也最豪迈的一道圣旨！
“传朕旨意！”
“即刻成立‘大唐皇家科学院’！”
“命并肩王顾长安为第一任‘祭酒’！”
“其‘探寻世界本源’之计划，准奏！”
“所需一切钱粮、人力、物力，户部、兵部、工部需无条件全力配合！”
“朕只有一个要求！”
“西年之内！”
“朕要亲眼看到那足以斩落星辰的‘神剑’！”
“——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