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帐内,李玄昭听取了高仙芝与五识匿王对三条可行路径的分析后,陷入短暂沉思。
“路径利弊己清。”李玄昭最终开口,手指决然地敲定地图。
“我决议分兵三路,如期会师,便是胜机所在。”
他首先看向高仙芝,命令清晰冷静:“高将军,北谷道虽为险径,却也是抵达连云堡最首接的路线。命你率领安西精锐骑兵及陌刀军,即刻准备,轻装简从,全速穿越北谷。你的任务是按期抵达,开辟前进基地,而非沿途浪战。七月十日正午,我要见到你的军旗。”
“末将明白,必克期而至!”高仙芝沉声领命,眼中没有丝毫犹豫。
李玄昭随即转向五识匿王,语气郑重:“国王殿下,赤佛道迂回偏远,正需贵部勇士的向导之力。命你统率本部人马与各部胡兵,全力负责开辟此道。清除路障,探明险隘,确保道路畅通,秘密抵达河谷西侧山岭。同样以十日正午为期,下山会师。”
“将军放心,山岭便是吾家园,道路必通!”五识匿王抚胸,誓言铿锵。
“其余诸军,随本帅取道护密,为中军本队。各军需严守行军纪律,隐匿踪迹,全速推进。”李玄昭目光扫过帐内所有将领。
“军令既定,七月十日正午,三军必须于河谷会师,合兵一处,共击连云堡,逾期者,军法不容!”
“遵令!”众将轰然应诺,帐内弥漫着决绝的气氛。
军议结束后,营地并未出现大战前的喧嚣,反而陷入一种压抑而高效的沉寂。所有行动都在无声中迅速进行。
高仙芝返回驻地,下达命令:“检查装备,丢弃一切不必要的负重。带足十日口粮、武器、寒衣与攀援工具,由驮马运输。我们这次要走的路,比翻过葱岭要容易的多。葱岭都翻过了,没有什么再能挡住我们。”
另一边,五识匿王与几位胡人首领及最老练的猎户围在一起,用木炭在石板上飞快地勾勒、标记。
“这里,风化的碎石坡,需贴着崖根快速通过。此处冰裂缝被新雪覆盖,用长杆探实再过。”每一个细节都关乎数百人的生死。
翌日黎明,天色未亮,三路大军依次悄无声息地拔营,如同融入雪原的三道暗流,分别涌入不同的山口,没有号角,没有鼓声。
高仙芝部率先进入北谷。队伍在狭窄的谷底拉成一条长线,士兵们沉默地对抗着陡峭的冰坡和刺骨的寒风,沉重的陌刀在驮马背上发出单调的碰撞声。
沿途并未遭遇任何成建制的吐蕃军队,最大的敌人是海拔、严寒和地形本身。
五识匿王部如同幽灵般滑入赤佛道的荒芜山岭。
战士们挥舞工具,无声地清理着年久的落石和倒木,开辟出一条仅供单人行进的细小通道。胡兵牵着战马,艰难地跟随其后。
李玄昭亲率的中军主力则沿护密道稳步推进。阿木领黑云营斥候远超大军前锋数十里,如同无形的罗网,确保主力行踪绝不提前暴露。
七日、八日、九日……时间在无尽的跋涉中流逝。
七月十日清晨,李玄昭的中军率先抵达辽阔而荒凉的河谷。
部队立刻依令占据有利地形,构筑简易工事,并派出大量游骑接应。
近午时分,东面谷口扬起一道烟尘。
一支队伍出现在地平线上,虽然人困马乏,衣甲蒙尘,但军容尚且严整,唐军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高仙芝率领的北谷道部队准时抵达。
“末将高仙芝,率部报到!”高仙芝下马行礼,声音因疲惫而沙哑,却带着完成军令的如释重负。
“辛苦了。”李玄昭颔首,目光己投向西方山岭。
恰在此时,西侧山梁上响起一阵尖锐的呼哨声。
众人抬头,只见五识匿王的身影出现在山脊线上,他挥舞着手臂,身后是陆续出现的胡兵与山地战士的身影。
他们沿着陡峭的山坡迅速而下,如同溪流汇入大河,准时抵达了河谷。
“总管,幸不辱命!”五识匿王快步上前,脸上带着风霜与成功的喜悦。
至此,唐军远征主力历经艰难险阻,终于按预定计划,在预定时间,于对连云堡攻击发起前成功会师,完成了军事史上的一次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