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杀手疑云

2025-08-18 3628字 7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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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渐染,护龙坊小院院角老梅虬枝盘曲,新芽初绽,在晚风中轻轻摇曳。石桌上,一盏越窑青瓷茶瓯中,碧绿的茶汤氤氲着袅袅热气,散发出清冽的兰香。

崔?斜倚在铺着软垫的石凳上,指尖拈着一块小巧精致的“蜜汁蜂巢糕”,含笑看着吉祥像只欢快的小松鼠,捧着满满一油纸包的糕点,小脸笑开了花。

“谢谢相公!相公最好啦!”吉祥声音清脆,大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小心翼翼地拈起一块糕点,先递到姐姐如意嘴边,“姐姐,你尝尝!”

如意眼中含笑,温柔地咬了一小口,轻轻点头:“嗯,很甜。”她随即又为崔?续上一杯热茶,“相公,您也尝尝这新采的‘雨前龙井’,看火候可还合适?”

崔?端起茶瓯,轻啜一口,茶汤清冽回甘,齿颊留香,赞道:“如意烹茶的手艺,愈发精进了。水温、火候、时间,拿捏得恰到好处,这‘雨前龙井’的鲜爽清雅,尽显无遗。”

如意脸颊微红,低声道:“相公喜欢就好。”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一阵爽朗的大笑声,人未至,声先闻:

“哈哈哈!皓月兄!今日可真是大快人心!大快人心啊!”

话音未落,陶承良一身宝蓝色团花锦袍,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脸上洋溢着毫不掩饰的兴奋与得意。

“子安兄来了?快请坐。”崔?放下茶瓯,含笑相迎。

陶承良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石凳上,拿起崔?面前的茶瓯,也不管是谁的,仰头就灌了一大口,随即咂咂嘴:“好茶!好茶!不过……再好的茶,也比不上今日皓月兄在墨韵书坊那番唇枪舌剑来得痛快!”他眉飞色舞,唾沫横飞,“你是没看见!那赵文彦,平日里仗着是夏相的门生,在翰林院趾高气扬,鼻孔朝天!今日倒好,被皓月兄你三言两语,驳得面红耳赤,哑口无言!最后被石夫子一声断喝,灰溜溜地坐下,那脸色……啧啧,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哈哈哈!痛快!真是痛快!看那帮夏党爪牙吃瘪,比喝琼浆玉液还舒坦!”

崔?淡然一笑,重新取过一只干净的青瓷盏,执壶为陶承良斟满,语气平静无波:“不过跳梁小丑,逞些口舌之利罢了。子安兄何必介怀?”

“跳梁小丑?说得好!”陶承良一拍大腿,“这帮人,除了溜须拍马,构陷忠良,还能干什么?皓月兄今日,可是替咱们这些看不惯夏党行径的人,狠狠出了口恶气!”

此时,如意端着一碟新做的桂花糯米糕,莲步轻移,送至石桌:“陶公子,请用些点心。”

“哎呀!多谢如意姑娘!”陶承良眼睛一亮,拈起一块糕点塞入口中,含糊不清地赞道,“嗯!香!甜!软糯适中!如意姑娘的手艺,真是没话说!谁要是娶了你,那可真是……咳咳……”他话到一半,瞥见崔?平静的眼神,连忙打住,讪讪一笑。

如意脸颊更红,羞涩地低下头,福了一礼:“陶公子喜欢就好。”说罢,便转身去厨房准备其他茶点。

陶承良见如意走远,眼珠一转,忽然压低声音,身体前倾,凑到崔?耳边,神秘兮兮地说道:“皓月兄,你可知……昨夜汴河码头……出了大事?”

崔?眉梢微挑,放下茶盏:“哦?何事?”

陶承良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夸张的兴奋:“叶指挥使!叶冷玉!昨夜在码头,单枪匹马,端了一艘西夏细作的船!”

崔?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西夏细作?”

“千真万确!”陶承良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崔?脸上了,“听说那船上全是西夏狗!个个凶神恶煞!可咱们叶指挥使是谁?那是皇城司的‘冷面阎罗’!只见她……‘嗖’地一下!如同天外飞仙!就上了那贼船!然后……嘿!好家伙!那叫一个天神下凡!以一敌百!手中雁翎刀舞得跟雪花似的!刀光剑影!血雨腥风!杀得那些西夏狗哭爹喊娘!屁滚尿流!最后……除了几个跳水逃命的,剩下的……全都被叶指挥使斩于刀下!那场面……啧啧!想想都让人热血沸腾!”

崔?听着陶承良这添油加醋、口沫横飞的描述,嘴角微微抽动。他太了解这位好友了,十句话里能有一分真就不错了。他不再理会陶承良的“说书”,径首起身,走到廊下书案旁,拿起一卷《战国策》,倚着廊柱,自顾自地翻阅起来。

“哎?皓月兄!你别走啊!我还没说完呢!”陶承良急了,连忙起身追过去,“你是没看见……呃,我也没看见……但听说!叶指挥使那身姿!那气魄!简首……”

如意端着新沏的茶和几碟精致小菜出来,正好看到陶承良围着崔?,手舞足蹈,唾沫横飞,而崔?则一脸平静,目光专注地落在书卷上,仿佛身边嗡嗡作响的陶承良只是一只聒噪的蜜蜂。这滑稽的一幕,让如意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陶承良闻声回头,看到如意掩嘴轻笑,顿时有些尴尬,挠了挠头:“如意姑娘……你笑什么?”

如意抿嘴笑道:“没什么,只是……陶公子讲的故事,比瓦舍里的说书先生还要精彩呢。”

崔?闻言,嘴角也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目光却依旧停留在书卷之上。

与此同时,皇城司停尸房内,气氛却与护龙坊小院的轻松截然相反,笼罩在一片肃杀与凝重的疑云之中。

夜色深沉,皇城司校尉严密把守,火把猎猎,映照着幢幢人影。屋内,烛火通明。户部度支司员外郎赵德芳的尸体,躺在冰冷的铁床上,脖颈处那道致命的红线,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开封府尹包拯身着深绯官袍,面色沉凝如铁,在叶英台的陪同下,缓步踏入正堂。他身后,紧随着一名身着玄色劲装、身姿挺拔如松的青年男子。此人约莫二十七八年纪,面容英挺,剑眉星目,鼻梁高首,唇线紧抿,透着一股沉稳刚毅之气。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腰间悬着的一柄古朴长剑,剑鞘乌黑,隐有暗纹,虽未出鞘,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锋芒内敛的凛然之气!正是御前西品带刀护卫,江湖人称“御猫”的——展昭(字雄飞)!

叶英台玄衣如墨,气息冷冽,对包拯拱手道:“府尹大人,尸体在此。”

包拯微微颔首,目光落在赵德芳脖颈那道伤口上,眉头紧锁。

展昭上前一步,对包拯躬身一礼:“大人,卑职可否近前一观?”

“展护卫,请。”包拯沉声道。

展昭撩袍上前,动作沉稳利落。他并未急于触碰尸体,而是凝神屏息,目光如电,仔细审视着那道致命的红线。他的眼神锐利如鹰隼,仿佛能穿透皮肉,洞察筋骨纹理。片刻,他伸出右手食指与中指,在距离伤口寸许处虚空轻拂,感受着那残留的、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锋锐的……剑气!

“好快的剑!”展昭低声自语,声音带着一丝凝重,“伤口平滑如镜,边缘齐整,深及颈骨,却巧妙地避开了主要血脉。死者……几乎是在瞬间毙命,甚至……来不及感受到痛苦。”他抬起头,看向包拯和叶英台,“行凶之人,剑法之快、之准、之狠,己达登峰造极之境!出手……干净利落,不留丝毫余地!”

包拯眼中精光一闪:“展护卫,依你之见,此等剑法,江湖中……有几人可为?”

展昭沉吟片刻,缓缓起身,目光扫过叶英台,沉声道:“回禀大人,此等剑法,己非寻常江湖路数。其剑意精纯,锋芒内敛,一击必杀,讲究的是‘快、准、狠’三字真诀!出手无情,不留后路!江湖之中,能臻此境者……凤毛麟角!卑职……不敢妄言几人,但……”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此人剑术造诣之高……绝不在卑职之下!”

叶英台闻言,心头微凛!她深知展昭武功深不可测,在御前侍卫中亦是顶尖高手,江湖上罕逢敌手!此人竟能与展昭比肩?!其武功之高,可想而知!她看向地上赵德芳的尸体,心中疑云更重!如此高手,为何要杀一个户部员外郎?是受雇于人?还是……另有隐情?

包拯面色更加凝重,追问道:“展护卫,可能看出……是否西夏人所为?”

展昭缓缓摇头,语气斩钉截铁:“绝非西夏路数!西夏武士,多用弯刀、重斧,招式大开大合,刚猛霸道,讲究以力破巧!其刀意……狂野、狠戾,带着一股蛮荒之气!而此剑伤……”他指向赵德芳的脖颈,“其剑气……精纯、凝练、迅捷、狠辣!锋芒毕露却又内敛深沉!此乃……纯正的中原剑法!且是……传承有序、底蕴深厚的上乘剑术!绝非西夏那些野路子可比!”

“中原剑法……”包拯喃喃自语,眼中寒光闪烁,“精通上乘中原剑术的绝顶高手……潜入汴京……刺杀朝廷命官……”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炬,扫过叶英台和展昭,“此案……绝非表面这般简单!背后……必有惊天阴谋!”

他转向叶英台:“叶指挥!加派人手!彻查近三月内,所有入京的江湖人士!尤其……是那些行踪诡秘、武功高强者!另外……赵德芳生前所有往来账目、书信、接触人员,再查!掘地三尺!也要找出蛛丝马迹!”

“是!”叶英台肃然领命。

包拯又看向展昭:“展护卫,此案……还需你鼎力相助!若有需要,可随时调动开封府三班衙役!”

“卑职遵命!”展昭抱拳应道,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包拯最后看了一眼赵德芳的尸体,那道在烛光下泛着诡异光泽的红线,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缠绕在他的心头。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风雨欲来……汴京城……怕是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