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阿月”
不知过了多久,白茫茫的雪山中突然响起一缕缥缈的呼唤声。
齐月拢紧起身上的薄衣,举目四望,欣喜道:
“白清?是你吗白清”
那声音迟顿了片刻,又在虚空中重新响起,空空寥寥,不知行踪:
“阿月,醒醒,阿月”
齐月瑟瑟发抖的搓了搓手,再次举目四望,想要辨认那声音的来源处,却只见头顶的天日白光渐渐昏暗,雪山迅速崩塌,眼前只是一片不见边界的银光之海。
“阿月,阿月”
耳边的声音蓦然变得清晰了几分。
【是小师弟啊!】
齐月脑中恍然明悟。
她浓睫微颤,努力撑开了一条眼缝,正要开口说话时,却觉喉咙突然被灌进了一股极腥臭与刺鼻的苦汤。
“呕!”
她眼眸骤然瞪圆,猛一俯身,捧腹狂吐,只想将肚中、喉咙中的腥臭全部呕吐出去。
白溪忙将汤碗放置一侧,一边搀扶住她,一边轻拍她的后背。
“水!”
齐月恼怒地瞪了他一眼。
白溪连忙起身去屋外取清泉水。
可齐月哪能憋到他取水回来,她一个翻身跃起,跌跌撞撞的冲去了洗漱隔间,饮水用力涮洗口腔,又抓起一柄齿刷蘸牙粉“呲呲呲”的用力搓洗。
白溪端着一碗水立在门口,等齐月刷完了牙,赶紧将清水递过去给她漱口。
“以后不许给我灌臭汤!”齐月恼斥道。
“好好好,以后不喝了。”
白溪忙轻哄了一声,上前来搀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形,将她扶回了床边坐下。
“我睡了几日了?”齐月问。
“十一月零十三日。”白溪把装着苦汤的碗用灵力封了,挥袖送去了木桌上。
“”
齐月愣了愣,脱口道:“白清有下落了吗?”
白溪摇了摇头,起身去洗漱隔间取来一把木梳,神色如常的替她梳理披散的墨发。
“那那敌寇杀光了吗?”齐月又问。
“跑了一个重伤的元婴和四个金丹,但又被天道宗老祖亲手灭杀!”
白溪耐心解释道,
“来犯者是受齐幼樱指使的五个天道宗长老,斐前辈不好赶尽杀绝,特意放走了一个,并转告了曾爷爷。曾爷爷便告知了那位老祖,最后是那位老祖亲自动手屠灭了那五个元婴家族。”
“哦。”齐月淡淡的应了一声,再问,“碧溪镇建好了么?”
白溪见她对那位老祖的雷霆手段并不感兴趣,便也不再提,笑道:
“咱们碧溪镇和永安镇的规模又扩大了两倍。应德立区长老的多番恳求,我将店铺和修炼场的规划延伸到了德立区,山下正建的热火朝天呢。”
齐月诧异道:“德立区距离碧溪镇足有三百多里吧。”
“德立区的山门往咱们这里挪了两百八十里,反正都是静虚宗的地盘,想怎么规划都是咱们自己关起门来的事。”
白溪为齐月挽起发髻,又拿出一颗铁皮榴一搓一捏,把果肉递给她。
“这倒是。”
齐月微颔首,接过果子吃了起来。
白溪一连为她剥了四颗铁皮榴,陪着她坐了半个时辰,直到腰间的传音器震动不休,这才不舍道:
“我今日还需要下山处理些杂务,晚上再回来陪你。”
“嗯。”齐月柔声笑了笑。
待白溪离开,她起身去院中坐下,招来灵东煮茶,问道:
“天道宗长老为何进犯静虚宗,此事缘由你可向夜华院纪掌事打听清楚了?”
灵东忙将当初‘天道宗核心弟子王阳先拒绝圣子之位,齐幼樱后登山成为圣女,而后宣布已孕育圣胎,并寻人散播白清的死与九大宗门有关’等消息一五一十的告知了齐月。
灵东道:
“齐幼樱原本以为您会亲自前往极北州,她在极北州暗设了天罗地网,但您病倒了没去。她宣布孕育圣胎后,又在南州边界的北部布好了十七个暗杀组织,但宗门上下隐瞒了您,所以您还是没动身。”
齐月冷笑一声,追问道:“那圣胎有消息了么?”
灵东畅快道:
“一开始没有。当时天下人都在猜测,若齐幼樱真能诞下圣胎,一定会宣扬得天下皆知才是!但去岁十一月底,齐幼樱突然号令其麾下的十八个元婴长老和六百金丹前来静虚宗袭杀您,说是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将您斩草除根!但真正听令前来的只有五个元婴长老和一百零七个金丹。
那夜您大发神威,越阶怒斩两名元婴、三十三金丹,此事隔日便传的沸沸扬扬!
世人皆传言,您恐将成长为下一个圣祖!
六日后,天道宗老祖下令屠灭了五个下界进犯静虚宗的元婴长老家族;三日后,天道宗老祖又亲自动手屠尽了齐幼樱的六百多个亲属,并昭告天下,宣称您是天道宗齐家流落在下界的一支旁系血脉后人。
齐幼樱在天道宗的威信一落千丈,被人耻笑为逆贼家奴,那所谓的圣胎下落自然也被人捅了出来。
据说齐幼樱生产时,一群天道宗长老们为了投诚表忠心,特意焚香祷告,哪知上苍却降下一道天雷,径直劈向了产房!齐幼樱惊惧之下把圣婴抛向天雷,保住了自己的性命,但那圣婴也被瞬间劈成了灰飞!
事后,齐幼樱无能狂怒,接连杀了百余个贴身服侍的随从,说是他们招来了厄运,最后又强行甩锅,说是您的存在才致使圣山降下雷罚害死了圣婴,所以又号令元婴长老前来袭杀你。”
齐月闻言只是淡淡一笑,神色无喜无怒:
“齐幼樱不是说圣胎之死是圣山降下了雷罚么?你找人去四海传唱,就说齐幼樱诞下了一个魔胎,已被圣山彻底厌弃和诅咒!”
主人终于腾出手来反击了!
“是,主子!”
灵东只觉神清气爽,领命离开。
齐月召出识海中的储物袋挂回腰间,又取出几颗超极品火灵果,边饮茶边慢慢啃了。
随后,她又招来临西吩咐了几句,回屋布下锁灵阵,燃上催香器,闭关静修了半年之久,待神魂上的补丁稳固了些,这才出屋再次招来灵东询问:
“天道宗后事如何了?”
灵东的神色有些失望:
“魔胎受雷罚的消息传遍了四海和中央大陆,但齐幼樱的圣女之位并未被夺,也并未受惩。”
齐月垂下眸子静默了片刻,转而问道:“白清有消息了吗?”
灵东摇头:“音讯全无。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齐月弹了弹手,灵东知道她现在心情低落,悄无声息的退下了。
齐月仰头望天。
此时已是来年四月中旬,头顶的桃花早已凋谢,只有满树的长叶细细,遮蔽了大半个院顶,渗落下点点光斑。
往日的她,看不到这树、这院,也不知这桃树竟如此繁茂,竟能遮院蔽日!
而她,竟也被困在这四方院中三千年之久!
“阿月!”
耳旁响起白溪的一声呼唤。
齐月循声看去,恰见他俊美的脸上带着一抹难掩的喜意,大步跨过外院的大门,匆匆往内院赶来。
她正要开口,又见他伸臂一揽,将她紧紧搂在怀中,欣喜道:“你终于出关了!我好高兴!”
齐月哑然失笑,伸手撸了撸白溪的后脑勺,半嗔半斥道:
“没大没小,叫大师姐。”
白溪松开她,细眉微挑:
“你确定?那亲我的时候”
齐月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这下是真恼了:“我那是受功法反噬,你又不是不知内情!”
白溪见她眼中浮出一抹羞怒之色,怕她以此为借口驱赶他出玄月峰,只好妥协道:
“好吧,姐姐。”
他拽着她坐下,兴冲冲道:
“我有三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好消息。”齐月道。
白溪清了清嗓子:
“好消息么,其一,咱们的【静虚城】现在已如常待客,这两个月招待了上万个从各地专程赶来的修士,光是两万斤重力倍数的【重力阶】就吸引了近五千名散修参与体验,新建的八百个【闭关室】也已满员,还有许多人留居下来,排队等着使用闭关室。”
“静虚城?”齐月好奇的看向他。
白溪略显得意的解释道:
“有32个小家族相继前来请求依附于静虚宗,我和师祖商议后,决定收下他们,所以咱们永安和碧溪两镇已经合并成一座静虚小城,并向外扩张了百里,准许那些小家族将老宅搬了进来。”
齐月“嗯”了一声:“还有呢?”
白溪接着道:
“其二,咱们的黑市匿名订单已经转成了明单,从四海和中央大陆来的商户组织也已如常驻扎在静虚城,排队等着静虚堂兑付货品,全宗上下早已忙的热火朝天!”
“其三呢?”
“其三,那夜你挥剑强势轰杀元婴剑修,掌门师伯和姑母皆心有所悟,都闭关悟道去了。”
齐月闻言瞥了白溪一眼:“那你呢?为何一无所悟?”
白溪动手煮上一壶茶,毫无愧色的应道:
“我挂念你,手头又有一堆杂务要忙,哪有心思去体悟剑道?”
齐月伸指弹了他一个脑崩儿,恼火道:
“我早说让你寻几个副手相助,你全当耳旁风是吧!是杂务重要还是修为重要,你自己想想清楚!”
白溪揉了揉脑门儿,见她眼中隐有怒意,忙道:
“我寻了我寻了,我手底下已有二十四个帮手,只是还没挑出合适的副手人选。”
齐月凝眸看了白溪一会儿,轻声叹道:
“那夜的敌袭你也经历过了,若无天元宗长老相护,静虚宗仅是一个照面便会覆灭!只有强大的战力才能守住想要守护的东西!你不该将大部分心思放在杂务上,更不该将多余的心思放在大师姐身上。”
白溪闷闷不乐的垂首饮茶。
齐月想起自己昏睡床榻的十一个月中,白溪又要管宗务又要看护自己,整日两头辛劳奔波,心下蓦然一软,柔声道:
“并非是大师姐想指责你,可你的辟天剑还温养在我体内呢。那夜‘苍冥剑’斩爆元婴出尽了大风头,惹得辟天剑蠢蠢欲动,你难道不想早些试试它的威力么?”
白溪没有吭声,但面上的郁闷却是散了大半。
齐月微微一笑,继续逗趣:“辟天剑比我的苍冥剑还要霸道几分,你确定一点也不心动?”
白溪受不了她这激将法,噗呲一乐:
“好了好了,你别说了!我明日就去武修山闭关!”
齐月点到为止,嘬了口茶,轻声道:“你还没说坏消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