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胶东之变

2025-08-20 2573字 2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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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当蒙毅仍在荒野中追寻那渺茫踪迹时,秦军大营的气氛却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用于行军作战的营盘,被仓促地布置出一片肃杀而诡异的“典礼”场地。

象征大秦水德的玄色旌旗依旧林立,但每一面旗帜下方,都垂挂上了刺目的白色丧幡。

营中主干道两侧,站满了身披玄甲、手持长戟的郎卫,他们面色凝重,如同冰冷的雕塑,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未散尽的焦糊气味,更添几分沉重与不祥。

营盘中央,一座临时搭建的高台被布置成了简陋的“祭坛”。

坛上铺设着深色的毡毯,摆放着象征性的青铜礼器——鼎、簋、尊,在阴沉的天空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祭品只有几只勉强凑出的猪羊,更显仓促与窘迫。

香炉中升起的青烟,在肃杀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单薄,仿佛随时会被寒风吹散。

高台之下,是被紧急召集起来的文武官员和高级将领。

他们大多神色惶惑,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深藏的不安。

陛下的死讯来得太过突然,扶苏公子远在北疆,而此刻站在高台侧后方、被几名赵高心腹宦官簇拥着的少年……竟是二公子胡亥!

胡亥身着一套明显不太合身的玄色衮服,宽大的袖袍几乎盖住了他纤细的手腕。

他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紧抿,眼神空洞而游移,带着一种被巨大恐惧攫住的茫然。

他瘦小的身躯在象征着无上权力的沉重礼服下微微发抖,与其说是新君,不如说更像一个被推上祭坛的无助祭品。

他时不时偷眼看向旁边垂手侍立、脸上如同戴着一层面具般毫无表情的赵高,仿佛那是他唯一的依靠。

丞相李斯,站在百官最前方。他穿着正式的朝服,腰背挺得笔首,努力维持着帝国重臣的威严。

“吉时己到——!”

一个尖细的嗓音划破了压抑的寂静。

没有钟磬齐鸣,没有雅乐奏响。只有凛冽的寒风刮过营旗,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如同天地在为逝去的帝王悲鸣。

李斯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迈步上前。

他展开手中那份由赵高口授、他亲手书写的所谓“陛下遗诏”——那薄薄的绢帛,此刻重逾千斤。

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颤抖,在空旷的营地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如同在撕裂他自己的灵魂:

“朕……承天命,统御万方……然天不假年,病入膏肓……太子扶苏,远在北陲,监军蒙恬……朕……朕恐不及见矣……皇子胡亥,仁孝聪慧,深肖朕躬……着即皇帝位……以丞相李斯、中车府令赵高……尽心辅弼……钦此!”

“遗诏”宣读完毕,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整个营地。

空气仿佛凝固了。许多将领脸上肌肉抽动,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震惊、怀疑甚至愤怒!

扶苏公子监军北疆,深得军心,陛下怎会突然弃长立幼?这遗诏……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赵高阴鸷的目光如同毒蛇般扫过台下,带着无声的威胁。

他身边的宦官立刻尖声高呼:“新君即位,百官跪拜——!”

在赵高心腹郎卫无声的压迫和赵高那冰冷目光的逼视下,群臣如同被无形的绳索牵引,带着满腹的疑虑与不甘,如同风吹麦浪般,一片片地跪伏下去。

这便是支走蒙毅的原因,军中只有蒙毅是主心骨,至于王离还太年轻,况且没有主见,很容易被赵高蛊惑。

高台之上,胡亥被赵高轻轻推了一把,踉跄着向前迈了一步。

他看着脚下匍匐的群臣,眼神更加茫然和惊恐,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赵高不动声色地在他身后低语了一句,胡亥才像提线木偶般断断续续地挤出几个字:“众……众卿……平……平身……”

没有山呼万岁,没有祥瑞显现。

只有寒风的呜咽和群臣起身时压抑的沉默。

一场史上最仓促、最诡异、也最缺乏合法性的登基“大典”,就在这弥漫着硝烟与死亡气息的军营之中,草草收场。

后世,史称“胶东之变”。

……

“赵、赵府令,接下来我该怎么办?”

胡亥显然还没有适应身份的变化,一时间很是茫然。

“陛下,您不能再说‘我’这个字眼了……”

赵高恭敬地站在一旁提醒道。

“是,是……寡人应该怎么办?”

赵高看了一眼另一边的李斯,此时帐内只有他们三人。

“陛下,国不可一日无主,然…社稷亦不可有双日同辉。” 赵高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同冰锥,刺入帐内沉闷的空气。

“陛下新立,根基未稳。”

赵高继续用他那毫无起伏的语调陈述着,“扶苏公子身为长子,监军北疆多年,军中旧部甚多。若他听闻陛下登基的消息,心中…不服,又有蒙恬这等虎狼之将相助……”

胡亥虽年幼,但在深宫中也并非完全懵懂。

他猛地打了个寒颤,脸色由苍白转为一种病态的灰败,宽大衮服下的身体抖得更加厉害,几乎要从那临时“御座”上滑落下来。

他带着哭腔,声音尖利而惊恐:“赵府令!丞相!我大哥…不,扶苏…扶苏他真的会…会举兵造反吗?!他…他会杀了寡人吗?!”

“陛下慎言!” 赵高立刻打断他,语气带着一丝严厉,随即又换上那副“忠谨”的面具.

“‘造反’二字,岂可轻言?然…防人之心不可无。扶苏公子性情刚烈,蒙恬更是桀骜不驯。先帝在时,尚且能压制其心;如今先帝龙驭上宾,陛下初登大宝,他们手握数十万虎狼之师,远在北疆,天高皇帝远……若其心生怨怼,或受人蛊惑,以‘清君侧’、‘正名分’为旗号,挥师南下……”

赵高没有说完,但那描绘出的画面己足够让胡亥魂飞魄散。

他仿佛看到了铁蹄踏破咸阳宫阙,看到了扶苏冰冷的长剑指向自己的咽喉。

“不!不要!寡人不要死!” 胡亥尖叫起来,双手胡乱挥舞,如同溺水之人,“赵府令!丞相!救寡人!你们快想办法救寡人啊!”

赵高看着胡亥彻底崩溃的丑态,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满意。

他转向李斯,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丞相,您乃国之柱石,历经三朝,深谙治乱之道。当此社稷危疑之秋,陛下安危系于一线,我等身为辅弼之臣,岂能坐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需以雷霆手段,先发制人,在其羽翼未丰、尚未生变之前,一举……“

“剪除祸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