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凉城下,死寂一片。
只有那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以及上万具尸体所散发出的不祥气息,在寒风中疯狂弥漫。
匈奴大营,更是被一种压抑到极致的诡异气氛所笼罩。
一日之内!
前后两场攻势,出动兵力超过一万三千人!
结果……
损兵近万!
却连北凉城的城墙,都没有摸到一下!
这己经不是战败了!
这是被戏耍!被屠杀!
是被摁在地上,用一种他们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反复摩擦!
所有匈奴部落的头领们,此刻全都聚集在左贤王的大帐之前。
他们的脸上,再也没有了出征时的贪婪与狂妄。
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震惊和恐惧,以及一股正在疯狂滋生的,名为质疑的暗流!
“怎么会这样……那……那到底是什么武器?”
“一万名勇士啊!就这么没了!”
“我部落里的青壮,这次带来了一半,现在,只剩下不到一百人了!”
“这秦人,根本不是在打仗,他们是在用妖术!那城墙会杀人!那弩箭像下雨一样!”
“左贤王,他到底把我们带到了一个什么鬼地方!他不是说,这只是一座唾手可得的肥羊吗?!”
窃窃私语声如同蚊蝇一般,在人群中嗡嗡作响。
那些部落首领的眼神,在不断地交汇。
质疑,不满,恐惧,在他们心中汇聚成了一股即将喷发的火山!
他们是因为左贤王承诺的财富与奴隶,才跟随他来到这里。
可现在财富没见到,自己的族人却被当成了炮灰。
在那座恐怖的绞肉机面前,死得毫无价值!
左贤王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那双充满了血丝的眼睛,扫过每一张写满了动摇的脸。
心中的怒火与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同时疯狂地燃烧了起来!
他知道,他必须做点什么!
否则,不等秦人杀过来,他这所谓的五万联军,就要从内部自己崩溃了!
就在这时!
一个身材高大,满脸酒气,手里还提着一个马奶酒囊的部落首领。
仗着几分酒意,跌跌撞撞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他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嗝,指着左贤王。
用一种充满了嘲讽与不敬的语气,大声嚷嚷道:
“伟……伟大的左贤王!你不是说,要带我们来发财的吗?!”
“现在我的人都快死光了!你说的金子呢?你说的女人呢?!”
“我看!你根本就不是什么草原的雄鹰!”
“你就是一头,把我们骗进陷阱里,给秦人当猎物的……蠢猪!”
“你己经,失去了长生天的庇佑!!”
此言一出,全场瞬间死寂!
所有部落首领,都用一种看死人般的眼神,看着这个不知死活的醉鬼。
在匈奴,挑战首领的权威,尤其是在战时,是最大的禁忌!
“你说什么?”
左贤王笑了。
他脸上的肌肉,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着,笑容显得比恶鬼还要狰狞。
他一步一步走到了那名醉酒首领的面前。
那名首领被他那骇人的气势吓得酒醒了一半,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但嘴里还在逞强地嘟囔着:“我……我说错了……吗……”
“你没说错。”
左贤王的声音,轻柔得像是在对情人低语。
但下一秒!
“噗——!!!”
一道银光如同闪电般,一闪而过!
那名醉酒首领的脑袋,冲天而起!
脖颈处喷涌而出的鲜血如同喷泉,溅了周围所有部落首领一身一脸!
左贤王手持滴血的弯刀,那双赤红的眼眸扫过全场!
“还有谁!”
“还有谁,觉得本王失去了长生天的庇佑?!”
“还有谁,觉得本王是在带你们送死?!”
他的声音嘶哑而又疯狂,如同杜鹃泣血!
被他目光扫过的部落首领,无不浑身一颤。
纷纷低下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那股刚刚还甚嚣尘上的骚动,被这血腥的一幕强行镇压了下去!
而左贤王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他用最残暴的手段,镇住了场面。
但他内心那股危机感,却愈发强烈!
他知道,如果再不能攻下那座城。
如果再不能用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来洗刷今日的耻辱。
那么等待他的,将是众叛亲离,威信扫地!
到时候,别说吞并其他部落。
他自己的王位,都将岌岌可危!
“啊啊啊啊啊啊——!!!”
想到这里,左贤王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疯狂与暴虐,他仰天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
双目赤红如血!
他,彻底疯狂了!
“传我王令!!!”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整个大营发出了歇斯底里的怒吼!
“集结!!”
“集结本王最精锐的……”
“王帐亲卫!苍狼铁骑!!”
当苍狼铁骑这西个字,从左贤王的口中吼出时。
整个匈奴大营,所有的士兵,包括那些刚刚还在质疑的部落首领,脸色全都变了!
苍狼铁骑!
那可不是普通的军队!
那是左贤王,耗费了无数的财富与心血。
从数万勇士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最精锐最核心的王牌!
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五千名王帐亲卫!
他们每一个人,都骑着血统最优良的汗血宝马。
穿着由大秦走私而来的精炼铁甲,手中的弯刀,更是削铁如泥的百炼之兵!
他们是草原上真正的狼群!
是左贤王用来镇压一切不服,征服一切敌人的……最终底牌!
不到万不得己,生死存亡的时刻,这支军队绝不会轻易动用!
而现在……
为了攻下一座小小的北凉城。
左贤王,竟然要动用他的苍狼铁骑?!
“所有苍狼铁骑!全部上马!!”
左贤王翻身跨上自己的宝马,他换上了一身象征着他王者地位的黄金战甲。
眼中只剩下不成功便成仁的极致疯狂!
“这一次!我们不要云梯!不要弓箭!”
“我们只要一样东西!”
他拔出自己的黄金弯刀,遥遥指向远处那座带给了他无尽耻辱的北凉城门!
“撞!”
“本王要亲自带队!”
“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用人命去填!”
“也要给本王,撞开那座该死的城门!!”
“此战!有我无敌!”
“此战!有进无退!!”
“全军——!!!”
“出击!!!”
……
“咚!咚!咚!咚——!!!”
匈奴大营的深处,那面代表着最高战备,代表着决死冲锋的巨大牛皮战鼓,被猛地敲响!
沉闷而又压抑的鼓声,传遍了整个战场。
一股悲壮而又决绝的,属于赌徒的疯狂气息,开始在整个匈奴大营中蔓延开来。
所有的匈奴士兵,都动了起来。
他们让开了中央的道路,用一种敬畏而又狂热的目光。
看着那五千名苍狼铁骑,在那个身穿黄金战甲男人的带领下,缓缓集结。
决战,将至!
……
城墙之上。
嬴澜将城下敌军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
老将张邯,看着敌军大营中那面被重新竖起的,代表着左贤王本人的巨大狼头王旗。
看着那五千名,明显与之前的杂兵,在装备和气势上都有着天壤之别的精锐骑兵,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殿下……他们……他们好像要动真格的了。”
“那是左贤王的王帐亲卫,是他们最精锐的力量!”
“看样子……他们是打算,发动总攻了!”
墨姝也紧紧地攥着手中的令旗,手心又一次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虽然之前的两次防御战,打出了神话般的战绩。
但她很清楚,那是因为敌人还没有真正拼命。
而现在,这条被逼急了的疯狗,要赌上一切来咬人了!
城墙上的气氛,再一次紧张到了极点。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看向了那个,从始至终都淡定得不像话的年轻身影。
却见嬴澜,看着城下那开始缓缓向前移动的,由五千苍狼铁骑所组成的钢铁洪流。
看着那位于阵前,身穿黄金战甲,如同黑夜中萤火虫一般显眼的……左贤王。
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终于不再是那种玩味轻蔑的笑容。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认真。
一种棋手在清理掉所有杂兵之后,终于要与对方主帅进行最后决战的……
认真!
他的眼神微微一凝。
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冰冷而又充满了期待的弧度。
他轻轻掸了掸自己那玄色王服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
用一种只有身边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淡淡地说道:
“热身结束了。”
“好戏,终于要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