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城在瘟疫的阴霾下艰难喘息,而函谷关外,六国的眼睛却闪烁着幸灾乐祸与贪婪的光芒。
楚国使者昭常并未离开。他敏锐地捕捉到了秦国爆发大疫的消息,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他一面假惺惺地向秦国表达“慰问”,一面却通过秘密渠道,将咸阳的惨状添油加醋地传回郢都。
“天佑大楚!”楚王宫中,楚王熊完(顷襄王)兴奋地击案,“嬴稷小儿屠我十五万健儿,如今瘟神降罚于秦!此乃天赐良机!传令景阳(景翠之弟,接任上柱国),速速整军!待秦人死伤枕藉、国力大损之际,兵发南阳,一雪前耻!”
与此同时,赵国邯郸。平原君赵胜看着探子送回的情报,眉头紧锁,对身边的平阳君赵豹道:“秦遇大疫,确是千载难逢之机。然...丹水之败殷鉴不远。嬴稷此子,心性坚韧,手段狠辣,不可轻觑。若我赵国贸然攻秦,胜则获利有限,败则元气大伤,反让齐、燕坐收渔利。”
“兄长过虑了!”赵豹主战心切,“秦自孝公以来,从未遭此重创!此乃上天假我赵国之手,剪除西陲大患!当速联魏、韩,趁其病,要其命!若等秦国缓过气来,悔之晚矣!”
赵胜沉吟良久,最终道:“可先遣使入魏、韩,探其口风。同时,令边军陈兵西河,做出进攻姿态,以观秦人反应。若秦果无力应对...再动不迟。” 他的目光中闪烁着老辣的政治算计。
咸阳宫内,嬴稷收到了黑冰台密报,关于楚、赵的异动。 “哼!趁火打劫?”嬴稷冷笑,眼中却无半分慌乱,只有冰冷的杀意,“寡人还没死呢!传令蒙骜、王龁:南阳、河东防务,外松内紧!敢有越境一步者,杀无赦!告诉将士们,背后就是染疫的亲族,他们无路可退!” “诺!”传令兵飞奔而去。
就在这内外交困之际,吕不韦带来了一个微弱的曙光:“大王!齐国名医‘仓公’(淳于意一脉的尊称,此处借用名医概念)高徒宋邑,携其师秘制‘避瘟散’及‘清肺汤’方剂,己至函谷关外!”
嬴稷精神一振:“速请!不,寡人亲迎!”
函谷关前,风尘仆仆的宋邑见到了亲自出迎的秦王。这位年轻的医者虽面带倦色,但眼神清澈坚定。他没有多余的客套,首言道:“大王,此疫凶险,家师亦未敢言必克。‘避瘟散’焚之可净化空气,‘清肺汤’或可缓解症状,保全元气,然能否救命,尚需天意与病者自身造化。且药材珍贵,恐难遍施。”
“寡人明白!”嬴稷郑重道,“先生肯来,便是大恩!所需药材,倾举国之力供应!先生放手施为,寡人及大秦子民,永感大德!”他当即下令,由吕不韦亲自配合宋邑,调动一切资源,熬制药散汤剂,优先供应一线医者和隔离区。
宋邑的医术和药方,如同在黑暗的深渊中投下了一颗石子。虽未能立起沉疴,但焚烧“避瘟散”后,疫区刺鼻的秽气确实淡了许多;服用“清肺汤”的重症患者,虽依旧大量死亡,但竟也偶有熬过高热、黑斑渐退、挣扎活下来的例子!这微弱的生机,如同星星之火,极大地稳定了恐慌的民心,也给了濒临崩溃的医者一线希望。
章台殿内,范雎看着嬴稷疲惫却依旧锐利的眼神,低声道:“大王,瘟疫虽凶,然民心可用!宋邑先生之方,便是希望之火。此刻,正是施行‘攻心’取宜阳之良机!”
嬴稷目光一闪:“哦?先生何意?”
范雎道:“韩国鼠目寸光,其君臣必己知我大秦遭瘟神肆虐,国力大损,楚、赵又虎视眈眈。此时,其对我之惧意必然大减,而贪念必生!若我此时遣使,以‘结盟共抗瘟疫、维护商路’为名,再许以重利,诱其割让宜阳,其君臣必以为我大秦虚弱,急于求和,更易上钩!此乃‘示弱诱敌’之计!同时,离间暴鸢之事,亦可趁其松懈加紧进行!”
嬴稷沉吟片刻,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好!就依先生之计!示敌以弱,攻其贪心!此事,仍由先生全权负责!丞相,全力配合范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