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钟楼异动

2025-08-18 2241字 4阅读
左右滑动可翻页

午夜十二点整,钟楼广场的路灯一盏一盏熄灭,像被谁按下了倒计时的开关。最后只剩塔身东侧那盏钠灯,昏黄的圆光被风撕得支离破碎。雨刚停,石板上积着一层薄薄的水膜,把路灯的倒影拉得极长,像一根随时会断的弦。

闻笙蹲在钟楼基座北侧的排水沟边,风衣下摆浸在水里,冰冷顺着布料往上爬。她把怀表举到耳边——秒针静止,表蒙子却泛着一层雾,像蒙着一层呼出的白气。那层雾里,偶尔闪过一粒黑点,又迅速被雾吞没。

“慢三分钟。”她低声说,声音黏在潮气里。

林深蹲在对面,腕表贴在地面。他的表比闻笙的准,此刻却像被谁拨慢了——指针指在12:03,而塔顶的大钟刚刚敲完第十二下。钟声沉钝,像铁块掉进了深海,回声被夜色一点点磨平。

“它每敲一下,就往回缩一秒。”林深把表盘翻过来,秒针忽然往回跳一格——12:03变成12:02。

空气里多了一种极轻的“沙沙”声,像无数细小的牙齿在啃噬金属。

第一粒黑沙从塔基砖缝里漏出来,像一滴墨掉进清水,迅速晕开。

第二粒、第三粒……转眼汇成一条极细的线,沿着排水沟爬向闻笙的鞋尖。她下意识抬脚,黑沙却绕过鞋底,在石板上聚成一个漩涡,漩涡中心,一粒沙竖立,像一根黑色的指针。

“来了。”林深握紧手电筒,光束穿过雨后的湿雾,落在塔身。

钟楼的大钟指针突然一颤——

咔哒。

秒针逆时针跳了一格。

黑沙猛地喷涌,像被戳破的水囊,从砖缝、从塔门、从风向旗的轴承里同时涌出,在广场中央聚成一个高约两米的沙柱。沙柱表面不断剥落,又不断重组,像一台失控的3D打印机。

沙柱顶端,浮现一张脸。

苍白、半透明,眉眼被黑沙勾勒得极细,像铅笔速写。祝小满。

她的嘴唇开合,声音却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回声:

“救救我……他们在夹层里……”

最后一个字拖得极长,像磁带倒带时的尖叫。

闻笙猛地起身,膝盖撞在排水沟沿,疼得她倒吸一口气。

“祝小满!”她喊。

虚影的眼睛转向她,黑沙从瞳孔里渗出,像两行极细的眼泪。

林深己经冲了出去,手电筒的光束穿过沙柱,照出虚影背后隐约的阶梯——不是塔内的螺旋梯,而是一截向下的、由黑沙铺成的坡道,坡道尽头,隐约可见一排模糊的人影,像被按了暂停键的胶片。

林深伸手去抓虚影的肩膀。

指尖刚碰到黑沙,一阵灼痛顺着皮肤窜上来——像被滚烫的铅水浇过,又像被零下三十度的寒风瞬间冻结。

“嘶——”

他缩回手,掌心留下一道漆黑的细线,边缘泛着焦红。那道细线像活物,缓慢地往皮肤里钻。

祝小满的虚影却趁机往前一倾,像被无形的手拽了一把,半个身子没入沙柱。

“等等!”

林深再次伸手,这次用外套裹住手掌。

虚影的指尖碰到外套的瞬间,黑沙猛地炸开,像被惊动的鸟群。

祝小满的脸在沙暴中扭曲,嘴型变成无声的尖叫:

“圆心……圆心……”

然后被黑沙彻底吞没。

沙柱崩塌。

黑沙像退潮,瞬间退回砖缝,只剩地面一层极细的尘埃,被风一吹,扬起一片灰雾。

广场重归寂静,连钠灯的嗡嗡声都消失了。

林深跪在地上,喘得像刚跑完马拉松。他抬起右手——

那道漆黑的细线己经爬到手腕,像一条极细的蛇,蛇头却开始泛白,边缘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像被倒放的录像带。

“时间……在往回走。”他喃喃。

闻笙蹲下来,用镊子挑起一粒落在林深鞋面的黑沙。

沙粒在镊子尖端迅速融化,变成一滴极黑的水,水面上浮出祝小满的侧脸,像被压扁的底片。

水滴落下,在石板缝隙里洇出一个极小的圆点,圆点里,隐约浮现一行字:

“12:03:00”

然后圆点消失,像从未存在过。

怀表在闻笙掌心突然震动。

裂纹深处,黑沙组成一个极小的漩涡,漩涡中心,一粒沙竖立,指向塔门。

“它在指路。”闻笙低声。

林深站起身,右手腕上的黑线己经淡成一道灰影,像被橡皮擦过的铅笔痕。

“刚才的虚影,”他声音发哑,“不是完整的祝小满,是……她的时间被切片了。”

闻笙点头,把怀表贴在耳边——

没有滴答声,只有极轻的“沙沙”,像黑沙在内部流动。

怀表的秒针再次倒跳一格,停在12:02:59。

广场上的钠灯忽然闪了两下,彻底熄灭。

黑暗中,钟楼的大钟指针再次颤动,发出沉闷的“咔哒”。

这一次,没有黑沙,没有虚影,只有风穿过塔身的空洞,像一声极轻的叹息。

闻笙打开手电筒,光束落在塔基的一块青砖上。

青砖表面,多了一道新鲜的划痕,划痕里嵌着一粒黑沙,像一颗凝固的泪。

划痕的形状,是一个极小的箭头,指向塔门。

林深用指尖触碰划痕,黑沙立刻融化,在他指腹留下一个极浅的灼痕,形状正是祝小满校服上的学号:050713。

“她在给我们留路标。”闻笙低声。

林深抬头,钟楼在黑暗中像一柄倒插的剑,剑尖指向未知的深渊。

“走吧,”他说,“去夹层。”

怀表在闻笙掌心再次震动,秒针倒跳最后一格,停在12:02:58。

时间,彻底静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