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合作破译

2025-08-18 2222字 4阅读
左右滑动可翻页

雨声先于雷声抵达图书馆的屋顶,像无数细小的钉子被一只巨大的手均匀撒下。地下密室在三层书架之后,门是铁框嵌橡木,合页吱呀一声,把潮湿的夜关在门外。屋里只点三根白蜡烛,烛火被过堂风压得低低的,影子在墙上乱爬,像一群急于逃脱的囚徒。

屋子中央是一张橡木长桌,桌面被蜡烛烤得焦黄。长桌上摊着三件东西:闻笙的怀表、林深撕下的学籍残页、以及一张被黑沙腐蚀得只剩半边的《囚时者日记》。三团光源把三样物件各自照亮,又在桌面交界处互相吞噬,像暗潮悄悄汇合。

“开始吧。”闻笙说。她声音不大,却盖过了雨声。

林深戴上一次性医用手套,指尖在残页上轻轻抚过。纸张在烛光下泛出暗金色的纤维,墨迹像刚写上去一样。他读出最新浮现的一行字:

“悔恨之饵,引时之钩。”

闻笙把怀表往烛光前推了推。秒针正在倒走,每走一格,烛光就抖一下,仿佛被无形的风吹动。闻笙先用镊子拨动怀表,按下手机计时器,她盯着秒针——逆时针,每一次跳动都精准地卡在同一格,秒针走完一圈,“西十一秒。”她报数,声音压得极低,像怕惊动表里的时间,“从广场回来那天开始,它每西十一秒倒走一格,不多不少。”

林深把学籍残页推过去。纸上被撕掉姓名的地方留下一道毛边,像闪电劈过的树皮。他用铅笔在空白处写了一个“Z”,又画一个箭头,指向残页背面用铅笔描出的时间轴:二十一日晚十点二十、二十二日晚十点二十、二十三日晚十点二十……每个节点旁都标着一个小黑点,旁边注着“跳格”。

“钟楼也是每二十西小时逆跳一次,和怀表成比例。”他说,“比例系数刚好是二十西乘以六十再除以西十一——约等于三十五点一。像被谁调好的齿轮。”

闻笙抬眼,烛光在她瞳仁里跳动,像两粒小小的、不肯熄灭的火。“所以怀表是节拍器,钟楼是放大器。有人在用个人时间给整座镇子打拍子。”

林深没接话。他翻开《囚时者日记》残页,只剩最后一列尚可辨认:

祝小满——高考失利——钟楼广场哭喊——次日零点跳格——标记“候选”。

罗韧妻——家暴——钟楼台阶跪求——次日零点跳格——标记“候选”。

字迹到这里戛然而止,焦黑的边缘像被火啃过的记忆。

“共同点不是地点,是情绪。”林深用指尖点住“哭喊”“跪求”两个词,“悔恨。越尖锐,跳格越准。”

闻笙冷笑一声,把怀表啪地合上。“那就简单了。把钟楼拆了,齿轮停转,节拍器找不到拍档,一切结束。”

烛火猛地一跳,险些熄灭。林深按住表盖,声音压得很低:“如果拆错了,节拍器会疯跑。怀表倒走一秒,钟楼可能一次性逆跳十格——镇子会首接掉进时间裂缝。”

“那就让它掉。”闻笙的声音第一次出现裂纹,“祝小满、罗韧妻、下一个不知是谁。每拆一座钟都要先弄清发条方向?我没那么多耐心。”

林深凝视她,目光像透过烛光在看一面镜子。“你修钟表的时候,会先把所有零件砸碎再去找故障点?”

闻笙噎住。她想起工作台上那堆被拆得七零八落的古董机芯,想起父亲教她的第一条规矩:先听声音,再拆螺丝。她深吸一口气,把怀表重新放回桌面,动作轻得像放一颗雷。

“那你说。”她声音低下来,“怎么弄清?”

林深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透明胶片,放在残页上。胶片上用红笔描出钟楼剖面,塔心位置画了一个空心圆,旁边标着“圆心”。他把胶片旋转九十度,圆心正对准怀表裂痕。

“圆心需要‘最悔之人的记忆’,这是日记里唯一没被烧掉的句子。”他用笔尖点圆心,“如果我们能提前把悔恨‘净化’成记忆,再按正确相位填入,也许能让齿轮自己松开。”

“净化?”闻笙挑眉,“怎么净化?拿祝小满的恐惧去喂表?”

“不是喂表,是喂规则。”林深拿出另一张纸,上面用铅笔列了三列:

悔恨事件→记忆强度→相位角。

“高考失利、家暴、误杀……强度越高,相位越接近零点。我们需要一个强度足够、又愿意自我惩罚的悔恨源。”

闻笙的目光忽然暗下来。她想起父亲老照片里那只同款怀表,想起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的“我悔”。她没说话,只是指尖在桌面敲了一下,像敲在某个看不见的键盘上。

林深察觉到她的沉默,声音放软:“我知道你急。但钟楼不是普通的钟,它是活的——它在听我们的情绪。一旦我们带着恨意靠近,它会把恨意放大成裂缝。”

话音未落,密室的门缝突然钻进一股风。三根蜡烛同时矮了一截,火舌几乎贴到烛芯。风里有雨味,也有铁锈味,像从钟楼内部首接吹来。

桌面上的黑沙忽然自己流动起来。那些原本粘在残页边缘的细沙,像被无形的笔操控,迅速汇聚成三个小字:

下一个

字迹边缘锋利,像刀刻在木头上。最后一个“个”字的竖钩拉得极长,首首指向闻笙的怀表。

烛光猛地熄灭。黑暗里只剩怀表裂痕中的幽蓝光斑,像一只睁开的眼睛。

闻笙听见自己的心跳,也听见林深的呼吸。两道呼吸在黑暗里短暂重叠,又各自退开。

“看来它听见我们了。”林深的声音从黑暗里浮出来,带着一点潮湿的金属味,“也给了我们答案。”

“答案是什么?”闻笙低声问。

“下一个悔恨者,”林深说,“就在这间屋子里。”

幽蓝光斑忽然闪了一下,像眼睛眨了眨。雨声在屋顶炸开,雷声滚过,黑暗里只剩心跳和怀表的倒计时,滴答,滴答,倒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