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随安陷入了一片混沌的梦境。
逼仄的屋里弥漫着劣质白酒的酸臭味。
油腻的木桌上堆满空酒瓶,一个肥胖的男人正抡起皮带,金属扣头在煤油灯下闪着寒光。
“没有的东西!”男人满口黄牙间喷出酒气,皮带狠狠抽在女人背上,“连钱都拿不出来,要你有什么用!”
女人死死抱着怀里的小沈随安,单薄的背脊己经血迹斑斑。
五岁的小男孩蜷缩在角落哭得撕心裂肺,鼻涕眼泪糊了满脸。
“我……我真的没钱了。”
这句话,激怒了醉汉,皮带立刻更用力的向她打来。
“丧门星!”醉汉喷着酒气的唾沫星子溅在她脸上,“没钱你去卖啊!老子娶你来是干嘛用的?”
煤油灯剧烈晃动的光影里,八岁的沈随安抱着双膝蜷缩在灶台角落。
她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腕,铁锈味在口腔里蔓延,她却一言不发。
醉汉拽着女人的头发往墙上撞,沉闷的撞击声像钝刀割着沈随安的神经。
“晦气东西!”醉汉突然松开手,女人像破布娃娃般滑到地上。
他摇摇晃晃地踢翻木桌,空酒瓶叮叮当当滚了一地。“没用。”
木门被狠狠摔上,震落几缕墙灰。
沈随安仍然保持着蜷缩的姿势,首到马蹄声彻底消失在夜色里。
“安安。”女人气若游丝地呼唤。
沈随安缓缓松开紧抱双膝的手臂,关节发出僵硬的咔响。
她拖着发麻的双腿,一步步挪到母亲身边,动作机械得像具提线木偶。
“离婚吗?”她蹲下来,声音平静得可怕。
女人涣散的目光颤了颤,染血的手指无意识地着婚戒:“他...以前不这样的...他说过他会爱我一辈子的,他这只是暂时的,他会改变的。”
沈随安盯着母亲无名指上变形的塑料戒指。戒圈己经深深勒进皮肉,周围是一圈陈年的淤青。
“会好的...”女人喃喃自语,血沫子随着呼吸在唇边形成细小的泡沫。
“他说他娶了我是他最幸福的事,他说不会让我受半点委屈,他是爱我的,安安,安安,你爸爸是爱妈妈的啊!”
“恋爱脑。”
沈随安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刀刺破了屋里压抑的空气,女人愣住了,嘴唇颤抖着。
“他打你。”沈随安机械地数着地板上的裂缝,“打弟弟。把家里钱都拿去赌。这不是爱。”
女人突然抓住女儿的手腕,塑料戒指硌得人生疼:“你不懂!他以前……”
“砰!”
门被猛地踹开,男人又一次跌跌撞撞冲了进来。
“钱!我要钱,把钱都拿出来!”他一把掀翻电视柜。
沈随安站在原地没动,看着母亲像是没法了颤抖的爬向卧室,从枕头底下摸出最后几张皱巴巴的钞票。
“就这些了...”女人跪着递上钱,声音发抖,“是下个月的水电费...”
醉汉一把抢过钞票,对着灯照了照,突然暴怒:“你他妈耍我?!”他抡起啤酒瓶就砸。
沈随安想冲上去,却被母亲死死抱住。
玻璃碎裂的声音和女人的闷哼同时响起。温热的液体溅在沈随安脸上,分不清是酒还是血。
“妈...?”
女人缓缓滑倒在地,太阳穴汩汩冒着血。醉汉骂了句脏话,摇摇晃晃走向卧室,很快响起震天的鼾声。
沈随安跪在母亲身边,看着她涣散的瞳孔。女人嘴唇蠕动着,染血的手指还在无意识地那枚塑料戒指。
“他...是爱...”
沈随安一把扯下那枚戒指,狠狠扔向墙角。塑料与瓷砖碰撞,发出清脆的"啪嗒"声。
她知道,她己经死了……
沈随安缓缓站起身,走向厨房,他踮起脚打开橱柜,取下那把平时用来切菜的那把刀。
刀面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映出她冷静的恐怖的眼睛。
卧室里,男人的鼾声像头垂死的猪,沈随安站在床前,看着那张满是肥肉的脸。
第一刀捅进肚子时,男人猛地睁眼。第二刀割开喉咙,鼾声变成了“咕噜咕噜”的血泡声。
沈随安数着,一刀,两刀…首到整张床单变成暗红色,男人的眼睛还惊恐地瞪着。
她甩了甩刀上的血,走向客厅。弟弟不知何时醒了,抱着破旧的被单坐在血泪里。
“姐姐…妈妈怎么睡着了?”
沈随安蹲下身,用还算干净的左手擦了擦弟弟脸上的血:“妈妈太累了。我们去个新地方。”
“爸爸呢?”
“也睡了。”她牵起弟弟的手。
弟弟乖乖坐在褪色的布艺沙发上,小手紧紧攥着被单。
沈随安走进浴室,热水冲刷着手上己经干涸的血迹。她机械地搓洗着头发,泡沫混着血水流进下水道。
换上干净的T恤和牛仔裤,沈随安在厨房煮了一大锅方便面。她往里面加了六个鸡蛋和一把青菜,足够弟弟吃上三天。
“吃吧。”她把碗放在茶几上,避开地上那片暗红色的痕迹。
弟弟小口吸溜着面条,抬头问:“姐姐不吃吗?”
沈随安揉了揉他的头发,从抽屉里拿出手机放在他面前:“要是饿了就打给第一个号码,是楼下张奶……算了,打给警察叔叔吧。”
张奶奶年纪大了,不能受刺激。
说完,她拎起早就收拾好的背包,在门口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
防盗门轻轻关上时,弟弟含着面条喊了声:“姐姐早点回来。”
楼道里的声控灯应声亮起,沈随安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沈随安站在小区门口,夜风吹得她后颈发凉。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得刺眼,打车软件显示还有两分钟到达。
一辆脏兮兮的出租车停在她面前,车窗摇下,露出一张和蔼的中年人脸。“小姑娘,这么晚怎么就你一个人啊?”
沈随安攥紧背包带,拉开车门坐进后排。
车里弥漫着烟味和廉价香水的混合气味。
“去哪儿啊?”司机从镜子里打量她,目光在她单薄的身板上逡巡。
“市中心医院。”她报了个地址,手指悄悄移到车门锁上。
车子拐进一条昏暗的小路,和导航方向完全相反。
“抄近道。”司机嘿嘿笑着,右手离开了方向盘。
沈随安摸到包里冰凉的折叠刀,那是她刚从厨房偷的。窗外的路灯越来越稀疏,最后完全消失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