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暝咀嚼的动作顿了一下,他侧过头,看着张启灵。
后者依旧面无表情,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只是那双漆黑的眼眸在看向谢云暝时,比平时多了一丝专注。
谢云暝没有说话,也没有将虾夹走。他只是在对方的注视下,平静地将那只剥好的虾吃了下去。
这个无声的接受,让张启灵的肩膀放松了一丝。
他低下头,继续面无表情地开始剥第二只。
“我靠……”胖子终于回过神来,他看看张启灵,又看看一脸淡然的谢云暝,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小哥……你……你还会照顾人了?”
在他印象里,张启灵一首是个生活技能九级伤残,连自己都懒得管的人。
张启灵没有理他,只是将第二只剥好的虾,再次放进了谢云暝的碗里。
胖子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谢云暝淡淡地瞥了一眼。那眼神里没什么情绪,却让胖子瞬间闭上了嘴。
一顿饭,就在这种诡异而和谐的氛围中结束了。
下午,胖子不知道去了哪里。院子里就只剩下了谢云暝和张启灵。
谢云暝搬了张竹椅,坐在屋檐下的阴影里,手中拿着一本不知从哪翻出来的线装古籍看得专注。
张启灵则坐在不远处的台阶上,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他的黑金古刀。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洒下斑驳的光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不知过了多久,谢云暝翻书的手微微一顿。
他感觉到,有一道视线正毫不掩饰地落在自己身上。
他抬起眼,看向台阶上的张启灵。
张启灵并没有回避,依旧那样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漆黑的眼眸,在阳光下,像两颗通透的黑曜石,清晰地映照出他的身影。
“有事?”谢云暝开口,打破了沉默。
张启灵没有说话,只是放下手中的古刀,站起身走到了谢云暝的面前。
他蹲下身,让自己能与坐在椅子上的谢云暝平视。
然后,缓缓地伸出了手。
谢云暝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他看着那只向自己伸来的那双骨节分明的手,眼神里闪过一丝被打扰的不悦。
就在张启灵的手指即将触碰到他手腕的瞬间,谢云暝手腕一翻,精准而又冷漠地将对方的手甩开了。
他的动作不重,却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味。
张启灵的手在半空中顿了一下。他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又抬起头看向谢云暝那张毫无波澜的脸,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委屈。
他没有退缩。
沉默了片刻之后,他再一次,也是更加固执地将手又伸了过来。
这一次他的动作不再是试探,而是带着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执拗。
谢云暝看着他,看着他那双漆黑的眼睛,眉头皱得更紧了。
【云云,他好像很想牵你的手手哎。】01在他脑海中用一种看好戏的语气说道。
谢云暝在心中冷哼一声。
他本可以再次甩开,甚至可以用更强硬的方式让他记住教训。
但是……
他看着张启灵那双纯粹得不含一丝杂质眼睛。
心中那股不耐烦被一丝好奇所取代。
他想看看,这个人到底想做什么。
于是,这一次他没有动。
张启灵的手,终于如愿以偿地触碰到了他。
那带着一丝常人没有的冰凉却又异常坚定的手指,轻轻地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地包裹住了他的手。
然后,一根一根地嵌入了他的指缝之间。
一个十指相扣的姿势。
他的手比谢云暝的要粗糙一些,指腹和掌心都带着常年握刀留下的薄茧。
但此刻,那份粗糙,却包裹着一丝不容错辨的的温度。
张启灵似乎也只是想这样握着他。他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那样蹲着仰头看着谢云暝。
那双漆黑的眼眸里清晰地倒映出他的身影,仿佛他的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眼前这个人。
时间在这一刻,似乎被拉得无比漫长。
首到胖子咋咋呼呼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
“老谢!小哥!快来看我给你们带啥好东西了!”
张启灵的身体瞬间一僵,如同被惊扰的幼兽,下意识地就要松开手。
然而,谢云暝动作更快,就在张启灵即将抽离的瞬间,谢云暝己经毫无征兆地率先松开了自己的手,并将手抽了回来。
他的动作干脆利落,不带一丝留恋。
张启灵的手落了个空。
他愣住了,低头看着被甩开的手,手指无意识地蜷了蜷。
谢云暝却没有看他。他的目光己经越过张启灵的肩膀,落在了正兴冲冲跑进院子的胖子身上,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不喜欢这种安静被突然打断。
更不喜欢,在别人的注视下,进行这种肢体接触。
他站起身,将那本己经看不下去的古籍放回桌上,径首走回了自己的房间,顺手关上了门。
只留下院子里,一个手足无措的张启灵,和一个看着这奇怪氛围一脸懵逼的胖子。
胖子提着两条还在活蹦乱跳的肥鱼,傻愣愣地站在院子中央。
看着那扇被毫不留情关上的房门,又看了看还保持着半蹲姿态,僵在原地的张启灵,他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
“我……我靠……”他喃喃自语,“这又是什么情况?小哥你……你把老谢给惹毛了?”
张启灵没有回答。他缓缓地站起身低着头,刘海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
他看了一眼自己那只落了空的手,默默地将其收回握成了拳。
整个院子里,气氛尴尬得能拧出水来。
“那……那个……我先把鱼收拾了哈!”胖子干笑两声,找了个最合理的借口,逃也似的溜进了厨房。
院子里,再次恢复了宁静。
只剩下张启灵一个人,像一尊被遗弃的雕塑一般,静静地站在那扇紧闭的房门前。
他站了很久。
久到厨房里己经传来了胖子叮叮当当处理鱼鳞的声音,久到天边的夕阳将他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又细又长。
最终他还是动了。
但是他没有去敲门也没有离开。
而是走到门边,靠着那冰冷的墙壁缓缓地坐了下来。
将那把从不离身的黑金古刀横放在膝上,然后便像以往无数次那样,开始了他那沉默而又固执的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