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棵耸立了不知多少岁月的青铜神树,最终在谢云暝的掌心下,彻底化作了漫天的银灰色尘埃。
尘埃缓缓上升,最终消散于稀薄的雾气之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当最后一粒尘埃消失,笼罩在秦岭上空的、那层厚重而压抑的灰色云层,竟奇迹般地出现了一道裂隙。
一缕久违的、金色的阳光,穿透云层,如同一支利箭一般,精准地穿过洞窟上方投射在空地中央。
光柱恰好笼罩着谢云暝,以及他身后寸步不离的张启灵。
尘埃落定,神迹终结。
谢云暝缓缓收回手转身。
阳光为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让他看起来像是博物馆里陈列的古老神像。
完美,冰冷,触不可及。
【云云,刚才那几个人的眼睛都快黏你身上了。】
01的声音里带着些许调侃。
谢云暝没有回话,他目光扫过面前两个依旧处于失神状态的人。
“走吧。”
简短的两个字,像一道开关,瞬间激活了黑瞎子和解雨辰几乎宕机的思维。
“啊?哦……走……”
黑瞎子猛地回过神来,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己经出了一脸的冷汗。
他看着沐浴在阳光下的谢云暝,嘴巴张了张,想说点什么俏皮话来打破这诡异的氛围,却发现自己那条引以为傲的舌头像是打了结,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最终,他只是默默扶了扶墨镜,仿佛只有隔着这层深色的镜片,他才能稍微掩饰住自己眼中那份过于灼热和失控的情绪。
解雨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股冰冷潮湿的空气似乎都因为阳光的出现而变得清新了些许。
他没有立刻行动,而是就那样站着,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谢云暝。
“谢先生”他开口了,声音比平时要低沉沙哑几分,却异常清晰,“你……到底是什么?”
他没再加“人”这个字。
这个问题,他之前也问过,但这一次的意义截然不同。
之前是好奇和试探,而现在,是发自灵魂深处的、对未知存在的探寻。
他第一次如此迫切地想要撕开这个男人所有的伪装,窥探其最真实的本质。
谢云暝没有回答他。
有些问题,本身就没有答案,或者说,答案对于现在的他们而言,毫无意义。
他只是迈开脚步,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张启灵立刻跟上。在与解雨辰擦肩而过时,他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那双漆黑的眼眸淡淡地瞥了解雨辰一眼。
眼神里带着一种冷漠的排斥,像是某种领地意识被触动的野兽,无声地警告对方不要越界。
解雨辰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他看着那两个并肩离去的背影,彼此之间仿佛存在着某种常人无法介入的默契。
一股陌生的情绪在他胸腔中翻涌,一种复杂的、近乎不甘的焦躁充盈在心间。
他向来擅长掌控各种局面,可此刻他却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站在了局外。
他握紧了拳头,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归途比来时要顺畅得多。随着青铜树的消失,那股扭曲现实的污染力场也随之瓦解。
林中的浓雾散去,磁场恢复正常,甚至能听到久违的鸟鸣声。
但队伍里的气氛,却比来时更加诡异和沉默。
黑瞎子一反常态地沉默。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插科打诨,而是低着头走路,墨镜后的视线却始终若有若无地落在谢云暝身上。
他的神情比平时专注很多,像是在观察,又像是在重新评估什么。
而解雨辰则将自己所有的情绪都完美地隐藏在了那张波澜不惊的面孔之下。
只是偶尔目光会扫过谢云暝的侧脸,又很快移开。
当他们终于走出密林,看到那辆停在护林站前的黑色越野车时,简首恍如隔世。
黑瞎子快步上前拉开车门,从里面拿出两瓶水,一瓶随手抛给解雨辰,另一瓶则捏在手里犹豫了一瞬。
最终,他拧开瓶盖,走到谢云暝面前,递了过去。
“喝点?”他的语气比平时少了些散漫,多了几分谨慎。
谢云暝掀开眼皮,目光在水壶和对方被墨镜遮住的眼睛之间扫了个来回,最终伸手接过:“嗯。”
黑瞎子的肩膀微不可察地放松了一瞬,嘴角勾起一抹笑,却又很快收敛。
解雨辰回到车上拿出电话,迅速而高效地处理后续事宜。
他的声音平稳,指令清晰,仿佛刚才的一切震撼都己被他完美消化,只是每下达一道指令,他的视线都会不自觉地掠过谢云暝的方向。
上车后,张启灵从储物箱里拿出一条干净的毛巾递给谢云暝。他动作里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
谢云暝接过,神色平静地擦了擦手指。
解雨辰打完电话,恰好看到这一幕。他不动声色地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用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成功地将两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都处理好了。我们可以回北京了。”他说着。
然后目光转向谢云暝,语气自然地补充道,“回去后,我让家里送一些新东西过去。你之前住的那个院子,我也让人重新打扫布置了,应该会比之前更舒服一些。”
谢云暝的目光从解雨辰刻意保持的得体微笑,移到黑瞎子指间那支始终没点燃的烟,最后落在张启灵不自觉玉蝉的手指上。
他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这些人……
每一个都像是披着人皮的野兽,带着各自的执念与情绪,不约而同地,围绕在他身边。
谢云暝收回视线,突然又想起无邪上次分别时的话。
他皱了皱眉,指尖无意识地在膝上敲了两下。
这种被当作所有物般惦记的感觉,真是莫名地让人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