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铁嘴回了茶楼，便一头钻进账房先生的屋子里，对方见来人是他，立刻放下了笔和算盘，冲他尊敬地拱了拱手，欠身退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他一个人。
齐铁嘴锁了门，从柜子的暗匣里摸出几个零件，在角落里拼拼凑凑了好一会儿，才组装成一台简易的电话机。
他的指尖搭在转盘上，黄铜号码牌随着他的拨动发出“咔哒、咔哒”的清脆声，每转一圈，齐铁嘴就更凑近一些。
电话接通前的等待，屋内只剩下电流微弱的“滋滋”声，首到听筒里传来“咔”的一声轻响，便听见一道清朗的男声。
“我是张小鱼。”
那声音年轻却沉稳，口音还带着几分东北人特有的腔调。
张小鱼？
齐铁嘴是认识他的，只是交涉不多，他原以为接电话的人会是张日山，没想到会是这个平常见不到几面的张小鱼。
“张日山呢，平常不都是他来跟我联系吗？”
齐铁嘴心里起了几分疑虑，以那呆子对张宁山的重视程度，恨不得天天守在电话机前，现在怎么换人了？
电话那头的张小鱼意识到齐铁嘴生疑，于是解释道，“日山前几天便启程去了渔村，所以这些天都由我来接手此事。”
齐铁嘴这才打消了疑虑，心里偷偷取笑，他还以为张日山出息了，原来是己经等不及亲自来了。
想了想，齐铁嘴又忍不住摇头叹气，心想张日山还是太年轻了，压不住性子。
要是因为他突然离城引起左谦之的注意，那之前为了防住左谦之做的一切，岂不是都白费了吗？
要是让左谦之知道张宁山的事，他肯定会动歪心思，到时候又给张启山平白添了软肋。
唉，算了。
齐铁嘴摇摇头，心想张日山不可能私自行动，总归肯定是张启山默许的，那就随他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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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铁嘴离长沙己久，心里很是想念，于是一下忘了自己要做什么，借机问起家里的情况，“我离开的这些日子，我的香堂可好？”
“您放心，香堂的事小满都照顾得很好。”
“这些天一共卖出去十三样老货，小满都笑得合不拢嘴了。”
“乡下的租金也收齐了，今年菜的长势很好，乡亲们还托小满给您问好呢！”
张小鱼有条不紊地向齐铁嘴汇报着香堂近日的状况，他忍不住腹诽，果然还是日山了解齐爷，连他打电话来会问什么都知道。
为了安抚齐铁嘴，张小鱼又道：“我也派了一队亲兵，乔装打扮护在香堂附近，绝对不会出事的。”
“那就好，那就好。” 齐铁嘴见他这么说，安心的抚了抚胸膛，心里的担忧消失，他孤家寡人一个，唯一的念想便是香堂和手底下的兄弟们。
现在听张小鱼说安全，他便也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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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今天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消息需要我转递给长官的吗？”
张小鱼等了几秒，见齐铁嘴那边没回话，终究忍不住询问道，“小姐那边联系上了吗，长官这几日总是很担心。”
齐铁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今天打电话回长沙，是有事要告诉他们，又听张小鱼问起张宁山的事，连忙解释道：“我己经联系上她了，你们放心，她没事儿。”
“那就好。”
闻言，张小鱼一颗紧张的心才放下，长官身为长沙城的布防副官，身兼要职无法在这等危机下离城，白天操劳军务，晚上还得担心小姐。
现在知道小姐那边安全，长官也能放心睡个好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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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打电话过来，是你家长官托我办的事有了眉目。”
齐铁嘴凑近了听筒，想到这件事，他心里那股不好的预感又迎了上来，“药的事情没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我们查到一个名叫黄葵的水蝗帮派，他们在渔村用斗鸡试药，如果想找到药的源头，恐怕得先找到他们的老巢。”
“以我和你家小姐两个人，恐怕没那么容易得手。”
张小鱼主要替张启山管理长沙城附近的事务，也包括湘江各个码头上的生意，这黄葵的名声他也听说过，知道对方不是齐铁嘴一个文人能对付的了的。
更别提小姐身上还有伤。
恐怕这事还得长官出面，派一支张家亲兵过去。
张小鱼心里己经有了几分打算，但还得先把这件事告诉张启山，请长官做定断，于是他定心安抚齐铁嘴，“算算日子，日山也快到了，您有什么事可以吩咐他去做。”
“这件事我会尽快禀告给长官，您和小姐要保护好自己，千万别让黄葵发现。”
“还有一事...”
齐铁嘴想起自己的猜想，那黄葵帮在长沙城内也有势力，恐怕张启山很难查到。
但齐铁嘴不知道该怎么跟张小鱼讲这件事，虽说张启山是为了长沙城，但这毕竟是他们内九行的私事。
如若他告诉了张启山，之后他又该如何在行内生存？
张小鱼在听筒那边静候着齐铁嘴，听他沉默许久，也猜到恐怕这事涉及过多，他更不能催促，只是安静地听着。
下一秒，听筒里就传来齐铁嘴的声音。
“事关众多，恕我不便告知。” 齐铁嘴几番纠结下，还是重重叹了口气，藏了一半信息在心里，“还请替我转告你家长官，要小心当地的土夫子。”
张小鱼闻言眉峰微蹙，眸色沉如深潭，瞬间便反应过来齐铁嘴的意思，他略微提高了嗓音，“多谢齐爷提醒，这份恩情，小鱼代长官记下了。”
“日后若有什么事，我们当在所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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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铁嘴挂了电话，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张小鱼那句滴水不漏的话，他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两道弯月，忍不住感叹。
“这张启山手底下的人呐，都是人精。”
齐铁嘴忽然笑出声来，也不知是欣慰后生可畏，还是无奈于自己又被绕进了张家人的棋盘里。
最后只得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对着虚空举杯，不知在跟谁说话，“得，这杯敬你们张家，养了一窝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