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
真是不巧。
以玄舟的性子，她若是再不出去，他肯定会破门而入。
“沈清衍，你乖乖在这等我一会。”
沈清衍安静地躺在床榻上。
看着祝长缨起身，他也一手扶在墙上，强撑着站了起来，轻声道：“我来吧。”
耐心地为她整理锦袍，系上扣子，指骨皮肤是久不见天日的冷白色，捻过其中一粒时，祝长缨突然抓住了他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下：“等我回来。”
“......”
“好。”
静静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琥珀色的瞳仁里泛出一丝阴霾。
咳嗽一声，在手帕上吐出带着肉块的鲜血，沈清衍神色未变，坐回床上，打坐休养。
主殿里，祝玄舟递来一封书信：“皇姐，这是北寒使臣送来的，北寒太子百里瑾听说自己的皇弟受了伤，想来北寒亲自探望他。”
“百里瑾？探望百里厌？”祝长缨接过信件，略显诧异，“不是传闻说他们水火不容？”
“或许百里瑾是来看百里厌笑话的吧。皇姐，要回绝吗？”
祝长缨思考了一下。
百里厌这段时间生病了，她每天都吃不着，挺无趣的，百里瑾与他一个父皇所生，长得应该差不多吧？
“让他来吧。”祝长缨愉快地决定下来，要是长得不好看，她马上命人打包再退回北寒。
心中记挂着房里的沈清衍，祝长缨问：“玄舟还有什么事吗？”
“我没有什么事，但是皇姐...”
祝玄舟起身，步步逼近。
“刚才皇姐是和沈清衍在一起吗？”
见祝长缨沉默，没有第一时间回答，祝玄舟心里己经知道了答案。
眉眼阴郁：“我己经问过母后了，母后说，你一首对他念念不忘，心里挂念着他，甚至多次想要求娶他。皇姐，为什么偏偏是他？你忘了他五年前是怎么背叛你的了吗？皇姐，沈清衍配不上你。”
“玄舟，五年前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祝长缨解释，“五年前，我们...”
“事到如今，皇姐竟然还在为他说话。”祝玄舟站在祝长缨的面前，垂眸看来时，墨黑色的眼眸深邃阴沉，“皇姐，沈清衍到底有什么好？”
他抬起手。
指腹抹过祝长缨的唇角，是方才与沈清衍缠绵时吻出来的口脂，染红了祝玄舟的指尖。
祝玄舟眼尾泛红，满腔的妒火无处宣泄。
他不懂，为什么皇姐的身边总有那么多的男人，如果皇姐只是玩玩也就罢了，他再怎么嫉妒，也能安慰自己，皇姐总有玩腻的一天。
可唯独沈清衍。
这个皇姐真心喜欢的男人，差点成为驸马的男人，他的出现，让祝玄舟夜不能寐，一闭上眼，就是皇姐凤冠霞帔，与沈清衍大婚的画面。
既然当年做了小人，为什么如今还有脸出现在皇姐的面前！为什么！他绝不容许他再伤害皇姐第二次！
暴戾的杀意浮起，祝玄舟几乎要克制不住杀了沈清衍的冲动，他转头，往便殿的方向走：“他还在，是不是！”
祝长缨一惊，追上他，“玄舟，你做什么？”
“我去杀了他。”祝玄舟声音冷得吓人。
“祝玄舟！你给我回来！”
祝长缨猛地一惊，大步上前抓住了祝玄舟的手腕。
“你在闹什么？你能不能懂点事？之前不是答应过皇姐了吗？祝玄舟，你能不能改一改你的性子？你是天子，如果你总是这么冲动，如何能治理好国家？！”
是责怪的语气。
祝长缨很少用这么重的语气对祝玄舟说话。
不仅是因为他是她的弟弟，更因为年少时发生的那些事。
祝玄舟在很小的时候，被奸人掳走，遭受了痛苦惨烈的虐待，三个月过后，禁军才找到他。
祝长缨还记得祝玄舟刚刚被救回来的时候，瘦骨嶙峋，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呼吸声微弱的像小猫一样，后来整整三年，祝玄舟没有说过一个字，将自己完全封闭。
好不容易从痛苦的过往走出来后，又染上了头痛的毛病，性子也变得暴戾冲动。
祝长缨知道，祝玄舟不适合做皇帝，可再不适合，他也必须做这个皇帝，必须将皇位牢牢地守住，无论发生什么。
“皇姐......”
祝玄舟音色渐颤，他对上祝长缨失望的目光，吓得扑到她的怀里，低声哀求道。
“皇姐，是我错了，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这么冲动的，是我想到五年前他那么背叛伤害了你，不想他再伤害皇姐第二回才想杀了他的。我错了，皇姐，你别用刚才那种看我，求你了。”
否则他会疯掉的。
他真的会疯掉的。
他受不了皇姐那么失望的眼神，是他不好，他不该拈酸吃醋，不该贪心地想要霸占皇姐一个人，他应该满足的，只要皇姐永远是他的皇姐，永远会陪在他的身边，他就该满足了，祝玄舟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说服自己。
祝长缨胸口处一片濡湿。
滚烫的眼泪浸湿了她的锦袍，怀中的祝玄舟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她碰了碰他的眼尾，湿漉漉的，泪水将他的眼眶晕成绯色，可怜的抽泣声让祝长缨想起他自我封闭的那三年。
偶尔他梦魇睡醒，会满宫殿地找她，找到她后，就这么惨兮兮地缩在她的怀中，默不作声地哭泣。
那三年里，只有祝长缨能靠近他，除了她之外的所有人，哪怕是父皇和母后，他每一次见，都会露出惊恐与畏惧的神情。
“好了，别哭了，多大的人了，还哭，上次还和皇姐说是大人了，现在又哭得像个小孩子一样。”
祝玄舟立马止住了哭声。
皇袍用力地擦拭眼眶，眼泪是擦干净了，但整张脸都被祝玄舟擦得红红的，他强忍着汹涌的泪水，说：“不哭了，皇姐别把我当小孩。”
祝长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不是小孩！”祝玄舟重复。
“好好好，你不是小孩。”
这语气，一听就是敷衍，祝玄舟心急如焚，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向皇姐证明自己是一个可以依靠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