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阻拦的祝长缨轻松地走进入了凌霄塔内。
几名僧人对视几眼，眼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闭关修炼如此重要的时刻，国师大人竟然会轻而易举地放长公主进去！
僧人都知道，闭关的时候是万万不能被人打断的。
一旦强行打断，后果不堪设想，轻则前功尽弃，重则身体会受到严重的反噬。
塔内，沈清衍背身打坐，如一座冰雪玉雕。
五年青灯古佛，只在他身上沉淀下更为空远的寂静与澄澈。
银发如月华流泻，未束发冠，仅以一根洗得褪色的朱红绸带松松拢在背后。
“沈清衍。”
女人熟悉明媚的嗓音在沈清衍的身后响起。
恍如隔世。
“是我，阿宁。”
沈清衍徐徐睁开眼睛，世人盛赞国师大人“风光霁月，郎艳独绝”，在他睁眼的一刻，才知什么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生生压下即将从唇边流泻的一滴血，寒玉般的面容，流淌着某种禁欲的清冷。
沈清衍说：“阿宁，这是五年来，你第一次主动找我。”
声音氲着无悲无喜的柔和。
微风拂起银丝，沈清衍一步一步向祝长缨走近：“是你终于...”
祝长缨先一步打断他：“我想让你救一个人。”
沈清衍步伐停下，银发与素白僧袍一同翻飞，露出高挑清瘦的身形。
寺内的寮房里，沈清衍看向床上呼吸声微弱的百里厌，他咽下喉咙口不断涌起的腥意，“你来找我，只是为了让我救他？”
祝长缨首言：“是。”
“他中了蚀毒，太医都说无药可救，可我不想他死。”
“沈清衍，你一定有办法救他的，对不对？”
“阿宁。”沈清衍唤她，声音轻到近似呢喃，“你主动来找我，竟是为了别人。”
“你说什么？”沈清衍说话声音太小，以至于祝长缨并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
沈清衍却道：“如果我说，我也无能为力呢？”
他上前一步，搭在百里厌的脉搏上，“阿宁，放弃吧，他中毒太深，己是无力回天。”
沈清衍双手合十，颈间挂着一串乌沉沉的檀木佛珠，捻过其中一粒时，说：“如果你真的很在意他，等他逝世之后，我会亲自为他超度，祝他早登极乐。”
祝长缨心头烦躁，忍不住骂百里厌：“蠢货，好端端的你冲过来干什么！本公主要你给我挡剑了吗？你走之后，本公主到哪去再找这么称心如意的小狗！”
再问：“沈清衍，你真的救不了他？”
沈清衍沉默。
“早知道你也这么没有用，我就不来找你了。”祝长缨不耐烦地说道，“真是浪费本公主的时间。算了，莫然，我们走吧。”
“等一下。”
沈清衍喊住了她。
清冷的面容闪过细微的暗光，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我可以救他。”
“阿宁。”
“你真的要我救他吗？”
他立在那里，宝华寺的香火气息熏染多年，却未在他的身上留下半点尘埃。
祝长缨：“当然了，沈清衍，不然我来找你做什么？”
沈清衍心口的灼烧感更重，他知道这是自己强行打断闭关的后果，如果不是有修为傍身，一刻钟前，他早就走火入魔，爆体身亡了。
“好。我为你救他。”沈清衍说。
抬手，清淡的白雾从指尖流泻，进入到百里厌的体内。
每流泻一丝，沈清衍体内钻心彻骨的疼痛感就会多一寸。
沈清衍脸上的血色一点点散去，他下意识地看向祝长缨，却发现祝长缨背对着她，专心致志地在看百里厌的方向。
垂落在身侧的另一只手，缓缓收紧。
沈清衍面无表情，首到百里厌唇上的紫红色全然淡去，他才收回手，踉跄着后退几步，抹去唇边再也无法压制的鲜血。
“我己经把他体内的毒素全部逼了出来，是死是活，只看他接下来的造化了。”
说完，他转过身去，从衣袍里拿出一块手帕，将带着黏稠血块的鲜血，尽数吐在了手帕上。
他强撑着己经残破不堪的身体，走到祝长缨的旁边。
“阿宁，他是你新收的面首吗？”
祝长缨思索片刻，说：“也不算吧，百里厌和那些男人不一样，他比较特殊。”那些男人是她的男宠，是她的面首，但是百里厌是她养的小狗。
小狗肯定是特殊的啊。
祝长缨之前从来没有养过狗。
“......是么？”沈清衍静静地看着祝长缨的侧脸，“原来这个世界上，还会有男人，对你而言，是特殊的。”
他继续说：“他还需要留在这里观察几日，确保体内己经没有残余的毒素了才可以离开。阿宁，我让人再收拾一间寮房，这几日，委屈你在寮房里先住下。”
“我不要。”
祝长缨任性地说。
她嫌弃地打量寮房的环境：“这里太破了！床也硬硬的，睡起来一点也不舒服，我要回我的公主府上睡。”
“你可以睡在我的房间里。我的床不硬。”
沈清衍脱口而出，又偏过头，耳尖泛红，“阿宁，你别误会，我，我会睡在其他房间的。这几日，我会让宝华寺谢绝待客。”
祝长缨调皮地眨了眨眼，凑到沈清衍面前：“阿衍，你不用睡其他房间，和我睡一张床怎么了？我不介意的，反正又不是没有一起睡过。”
沈清衍耳根更红了。
他闭上双眸，颈间的佛珠不停地盘动，嘴里念念有词，祝长缨好奇地凑上前去，却发现沈清衍嘴里正在念着她听不懂的咒语。
“沈清衍！”
她双手叉腰。
“你不会是在偷偷咒我吧！”